堂叔望着气喘呼呼的我,面无表情的搭着我的肩膀,凑到我耳边小声道:“你妈刚才拆了一百块钱,暂时还不知道是不是你给她的那一张,叔也不好当面问他们,待会儿你跟他们上集的时候,问问她你之前给她的一百块钱有没有带在身上,无论结果如何,你回来时一定要去我家一趟,这五鬼搬财可真不是闹着玩的,既然是有人故意丢在你家门口的,肯定是冲着你来的,具体的我就不多说了,否则你更糊涂,你只要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就行了,就这样吧,你先跟他们去,走!”
堂叔没有再给我任何反问的机会就走了,我爸疑惑的朝我问道:“九儿,你叔咋回事啊?神经兮兮的?”
望着我爸手里拿着的那包烟,我心里苦涩无比,爸啊,你啥时候不能买烟,偏要在这个时候买,你知道吗?你抽的可能不是烟,而是你儿子的小命啊?
之所以对堂叔的话深信不疑,是因为我从未见到他像今天这样紧张过,所以,那天跟着我爸妈上集市添置新衣裳打年货我也没有任何兴奋可言。
趁着我爸去挑衣服的时候,我小声的问我妈:“妈,之前我给你那一百块钱你放哪儿了?”
我妈一脸疑惑的望着我道:“你问这干啥?”
我不太自然的朝她笑了笑道:“我就是想说那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就是想问你带来了没有,带来了就找人看看,别到时候我去念书你再拿给我,花假钱可是犯罪的。”
我妈噗嗤一笑道:“你当你妈糊涂啊?那钱真假妈能忍不住来?况且就算你妈糊涂,代小店的二佬又不傻,来前你爸说要买烟,就去他家给拆开了!”
完了!
人要是倒霉,那简直喝凉水都塞牙缝啊,我脸色苍白的望着我妈,心里那叫一个后悔。
我妈瞧见我脸色有些不对劲,白了我一眼道:“你看你小气那样,家里的钱不都是你爸挣的啊?回头等你上学的时候妈补给你还不成吗?”
我妈后面来说的话我已经听不进去了,脑子里乱的很,自从百鬼抬棺那次我爷替我还命之后,我对于这些个事儿心里是恐惧的,所以,后面我爸让我试新衣裳我都心不在焉的,免不了挨了一顿埋怨。
年货办妥后,返回程家村已经临近中午了,我一路上骑着车子归心似箭,恨不得立马就去堂叔家里。
可回来的时候我妈坐着我的车,根本就骑不快啊,没辙,只能按捺下翻腾的心,自我安慰也不急于这一时的心理。
当我载着我妈回到家门时,刚巧瞧见一个老乞丐手里拄着拐棍坐在我家廊檐上,瞧见我们一家三口回来时,咧着大黄牙朝我们笑着道:“年坎了,家里难度日啊,小老头出来讨点活计,还望家里掌柜的给点?”
老乞丐将碗伸了过来,可昏黄的眼珠子却仅仅的盯着我。
看的我有点发毛。
我爸有些不耐烦的朝他摆了摆手道:“咱家的钱也不是大水淌来的,日子也不好过,你还是去旁人家要去吧,赶紧走!”
说完就把自行车停下来,上前去撵人。
老头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轻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还是等过两天再来吃顿好的吧。”
说完转身就走了,我妈疑惑的望着那老乞丐,啧啧的朝我爸道:“程焱,这老头说话刚才说过俩天来咱家吃顿好的?”
我爸冷哼了声道:“这年头都要饭了还想着吃好的,给他碗馊饭还得看我心情!”
望着那远去的老乞丐,不知道为啥,我想起了我爷。
虽然我知道他并不是,可将心比心,如果我爷遇到这样的困难,还被旁人这么奚落,我心里肯定比现在更难受了。
于是便趁着我爸妈开门进屋后,溜了出去,小跑着朝那老乞丐走了上去,冲着他背影喊了声:“爷,你等一下。”
老乞丐转过身,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笑了笑:“小娃子,咋了,学你老子那样想过来吊事(奚落、挖苦)我几句?”
我连忙朝他摇了摇头,从口袋里胡乱的掏出了我这个学期生活费剩下来的钱塞进了他米口袋里,道:“爷,你拿着。”
说完,不等他说啥,我便快步朝我堂叔家跑去。
勿以所求行善,我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觉得人都有老的时候,我心里念及我爷的好,可我爷再也不可能知道了,所以当我看到他的背影时想到了我爷,这不过就是一种心理上的自我治愈,不知道为啥,当我跑了很远一段路,气喘呼呼的停下来时,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这让我感觉到善意的真谛。
来到我堂叔家,正瞧见我堂叔关上门,准备走,瞧见我时,脸色有些焦急的道:“我正想着去你家找你呢,说说,那钱到底花了没?”
我当时脸色就塌了,堂叔一看我的脸色就明白了结果,重重的叹了口气,推开门拉着我进了屋,进屋后,他径直走到我二爷爷的遗像前,拿起旁边的一束香,用火柴点着,插在香炉里,双膝跪在地上,眼神坚定的望着遗像,嘴里念叨着:“大,还真被您算到了,有人想要害九儿,儿子并非不听您老人家的话,而是得要救咱们老程家的根啊,今天儿子啥规矩都不避了,即便真的五弊三缺,也要请出祖上法相出来护佑九儿,儿子给您磕头了!”
堂叔恭恭敬敬的在遗像面前磕了四个响头,香炉之上的青烟袅绕,在屋顶之上环绕成圈。
我在旁边看的出神,却不曾听清楚刚才堂叔所说的那些话了。
堂叔磕完头后,起身径直朝供桌正中间走去,随后从正中间的一个木头盒子里取出了一卷古朴画卷,小心翼翼的拿在了手里,眼神坚定的朝我道:“九儿,你先回家,下午跟你爸妈说一声,晚上我去你家吃饭,酒我自己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