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把手一抛,这一块石头瞬间飞上高空,化为一道白光,消失在天际,不知落到何处去了。

四周一片寂静,此时就算外面响着惊雷,亦不能让陆凌天和鹞鹰王二人离开盯着那老者的目光。而老者面带微笑,如同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血食鬼王再未出现,这阴泉狱主就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凌天痴痴道:“血食鬼王呢?”

老者笑道:“我已还他自由,有一世界让他驰骋,难道还不满足。不过可惜的是他从你那里学了不少东西,毕竟是从你的真如化身之中分化而来,你知道的事,他也懂得不少。他便是你众生的一面,以后他的世界众生渐多,逐渐成长,终有一日,也会如孤独地狱一般,你便成为这一世界的主宰。”

这老者说起来轻巧,但在陆凌天耳中却隆隆作响,什么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根本就是这老者举手投足之间把那血食鬼王困入了石头之中,而这石头居然自成世界,但老者也说得清楚,这石中世界,就是新的孤独地狱,‘我’则是这孤独地狱的主宰,一如如今的佛祖。

一个本来说起来十分复杂的事,在老者的言传身教下已演示了出来。那就是这孤独地狱在很久以前,也不过是一处极小的世界,就如一块石头或是一片树叶,或者其他的什么微小东西。但经过无数岁月之后,这孤独地狱逐渐庞大,直到与陆凌天和鹞鹰王所落入的地狱一般大小,更要命的是,现在的佛祖,或许在若干年后,就是‘我’的再现。

陆凌天由此想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如果这石头也就是这新的孤独地狱是自己和这位老者共同创造的,那如今的这个孤独地狱是怎么来的?

末法没过数百上千年,就会经历一次?

孤独地狱的主宰为何会自称佛祖?

末法来临,人间混乱,生灵涂炭,于是地藏化身出现,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陆凌天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凉到头顶,他想到了这样一件事,那便是假如地藏王真的是下浮屠佛法的传人,他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然后发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这样的宏愿,压根不可能做到,所谓:‘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那地藏自己岂非在做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

正因为众生不可灭度,于是所有被地藏超脱的罪大恶极之辈,在下浮屠佛法之下,却成了一个拥有地藏相似容貌的第七具真如化身,然后被封在‘一花一叶’之中,一个新的孤独地狱就此产生。

世间虽得太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孤独地狱之中的‘众生’即阴暗的一面,也会随着坠入之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总有一日,会强大到贯通阴阳两界,主宰破困而出,想要取代真正的轮回地狱,这人世间就会再次落入末法之日。

此时,地藏出来收拾乱摊子,他要灭度众生,等待未来佛的降临。而灭度的结果,就是再一次创造一个孤独地狱容纳‘众生’之恶。

灭度,产生孤独地狱,末法,再次灭度,孤独地狱,再次末法……一个每隔一段时间的轮回就此产生。

陆凌天的面色变化自然都落在了老者的眼中,他笑着道:“陆公子,你想明白了什么没有?”

虽然这老者没承认自己是檀陀地藏,但陆凌天几可肯定就是他!

陆凌天大声道:“前辈早知一切因果,又发大愿,为何不想办法,让众生都登极乐世界,却让人不停轮回,受无边苦楚?”

老者道:“极乐世界有之,地狱也有之,善恶阴阳,从来都是相生相伴,当众生都在极乐世界时,只知有乐,而不知有苦,最后便不知有苦乐。当众生在地狱时,只知有苦,不知有乐,同样不知苦乐,众生无畏惧、报恩之心,亦无羡慕、争先之心,这样的世界,迟早寂灭。”

陆凌天道:“那你这‘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岂不都是虚妄之语。”

老者笑道:“是佛即非佛,地藏从未想过成佛,众生也无法度尽,宏愿并非说给如来佛祖听,也不是说给自己听,而是说給众生听。众生为恶,便需劝导向善,善心一途,永无止境,唯如此,才可化恶向善,真情不绝。说地藏口出虚妄,我也认了,就让他永留地狱吧。这下浮屠无法做到的事,就让上浮屠去做,地狱极乐俱在,只有这样,这世间才会存在下去。”

永恒的世界永远都有善恶,地狱也不会成空,极乐更不是人人可去,并非地藏在撒谎,而是这世界需要为善为恶,有情无情,让这轮回运转下去。

这天大的秘密凡人岂能得知,天道难以窥破,正是因为其不可测,当你以为天道有情时,它实则冷酷的随时取人性命;而当你觉得天道根本不存在时,它又在左右着万千生灵。

其实最终的理由只有一个,即存在。

存在即合理

当初如来是这么做的,后来地藏又是这么做,而眼前的这位地藏化身,也在这么做。

陆凌天应该感激他居然抢下了鬼冢,若是他不出手,无人能够指责他什么,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然而他终究是出来了

一个转折就此产生

当陆凌天还沉浸在窥破天机而出神的时候,周围突然暗了下来,只听鹞鹰王喝道:“不好。”陆凌天闻声抬头一看,只见天空不知何时,已黑得如浓墨一般。这孤独地狱本来就阴云密布,但至少离着地面很高,而如今已深深压下,几乎就在头顶。

这阴泉狱城的上方本有一座悬浮着的宫殿,此刻那宫殿的上半部已都被浓黑的乌云淹没,云层之中闷雷滚滚,那雷光不是白光闪亮之色,而是骤然一黯又依暗,隐约可见一道道黑色闪电在上方游走。再看周围的城头,那些本来如看戏一般的黑衣人,已尽数飞起,密密麻麻,足有成千上万,他们悬浮空中,手提利刃,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投射在那老者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