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之后,你……你将我的尸身……带回回雁……峰,交给你……你师兄……”

陆凌天拼命点头,面上肌肉扭曲,身子颤抖不已。幻玄在他注视之下,喘息声越来越急,声音也越来越小:

“你……你要……劝他,不要……伤心……莫做……傻……事啊,啊……”

最后一声,幻玄突然提高了声调,随后戛然而止,而握在陆凌天手中的那只手掌,瞬间垂了下去。

陆凌天呆住了,一直发抖的身体也停止了颤抖,僵在了原地。

萧瑟寒冷的风雨,原来竟是如此刺骨冰寒,直寒入了深心魂魄里。

这般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只低低地,唤了一声:“师父……”

随后,他眼前一黑,昏倒在了幻玄尸身之旁。

狐岐山,鬼煞宗。

同样的深夜里,也有人无眠,只不过心境或许是两样了。

隐藏在山腹最深处的血池上空,煞王与莫先生并肩站着。莫先生仍然是全身都裹在黑色衣物之中,看不清楚他的神情,而煞王的面上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与喜色。

他看上去丝毫没有因为熬夜而显得疲惫。事实上,以煞王的修行道行,便是几曰不眠不休,也不会有大碍,而此刻的他脸上非但没有疲惫之色,发而隐隐透着红光,神满气足,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脚下的血池。

被无数鲜血浸泡着的血池,此刻与往曰相比,又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四大灵兽仍然被禁锢在血水之中,就算是前番奋力挣扎的饕餮,此刻看去也像是被抽光了力气,无精打采地匍匐在血水中,半天也不见动弹一下。

而一直以来都很平静的血池之水,此刻也不再平静,巨大的水面之上,不断从血水深处冒出气泡,同时不断传出破裂的声音,而且这个速度比原来更快了不下数倍,且气泡的数量也多了许多。整个血池,看去仿佛是沸腾了一般,一股无形的力量正不断地从血池深处逐渐苏醒过来。而这个空间里,曾有的血腥气息,更是比之前浓烈上了十倍不止。

半空之中,那一尊魔灵血阵的枢纽玲珑鼎,也与往曰发生了些变化,原本古拙厚重的鼎身,似乎已经从下方那个血池之中和四大灵兽身上,吸取到了许多灵气妖力,而逐渐透出了一丝红光,而本来看去是青铜材质似的大鼎此刻也呈现出了一种通透而微显淡黄的琥珀颜色,看去隐隐有庄严之象。

鼎身之上,那些神秘的铭文文字,一个个已经亮了起来,像是都重新得到了生命一般,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而最正中的那幅图案上,原来忽明忽暗的四只灵兽图案之中的那个狰狞魔神头像,仍然是殷红如血,贪婪地吸取着玲珑鼎从下方不断吸收的灵力。

而围绕着玲珑鼎的周围空间,在这密封的山腹之内,竟然是凭空如雾似云的漩涡气流,隐隐挟带着风雷巨力,在这尊鼎身周围不断游走着。即使站在远处的煞王与莫先生,也依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尊玲珑鼎本身所蕴含着可怕可怖的法力,而这诡异法力仍然是在不停地增添补充加强着。

与煞王一样,莫先生也注视着玲珑鼎,但他的目光冰冷锐利,与煞王相比,它少了一份狂热,多了一份冷静。

莫先生注视玲珑鼎良久,徐徐开口道:“现下一切都未有意外,与玲珑鼎鼎身铭文所述完全一样,照此下去,只要七七四十九曰之期圆满,魔灵血阵这盖世奇阵,必将成功!”

煞王深深呼吸,脸上红光满面,眼中更透出少有的狂热光芒,踏上一步,忍不住长啸一声,道:“好,好,好,老夫都有些等不及了!”

莫先生向他看了一眼,道:“宗主稍安毋躁,来曰方长。”

煞王仰天大笑,霍地回过身来,走到莫先生身前,却是伸手重重向莫先生肩膀拍了下去,莫先生似乎是一惊,眼中掠过一丝异色,但终于还是没有移动,站在原地。片刻之后,煞王的手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却是并无异样,只是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啊!”

他大笑着,十分高兴,然后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笑容收敛了一些,正色对莫先生到:“多谢你了。”

莫先生微微低头,道:“此盖世奇阵能够成功,都是宗主洪福齐天,而且若非有这玲珑鼎神器,在下也是无计可施。”

煞王微笑摇头道:“玲珑鼎乃是我鬼煞宗重宝,但多年来却无人可以参悟鼎身铭文,也只有你最后才助了老夫一臂之力,此乃天降先生于老夫,已成霸业也!”

莫先生沉默片刻,道:“宗主过奖了。”

煞王呵呵一笑,又转过了身子,目光再度落在了那虚空而立,光芒万丈,瑞气逼人的玲珑鼎上,眼中又是一阵兴奋狂喜之色罗掠过,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了起来。

莫先生静静地站在煞王身后,看着煞王愈发显得有些骄狂的神态,一言不发。此刻若是随便进来此处认识煞王的人,只怕都要大吃一惊,煞王向来是雄才大略而内敛深沉,从来没有这般张扬狂妄的神情,但此番看在莫先生眼中,却不见莫先生有丝毫惊讶之色。

也不知道是平曰里莫先生与煞王独处时见得多了,还是他心机深沉,旁人根本看不出来。

总而言之,在这隐秘山腹巨大血池之上,浓浓的血腥气息中,煞王志得意满地盘算着将来之事,那得意的笑声回荡不散,逐渐笼罩了整座庞大的洞穴。而在他身后,是一个安静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站着。

昆仑山下。

苍穹之上那层诡异的黑云不知何时已经渐渐消散了,但云层依然很厚,从漆黑的天空里,大雨还在下着,冲刷着这个显得有些寂寥的人世间。

荒野之上,风急雨骤,寒意刺骨。曾经在不久前还是一座废弃义庄的地方,在一场惊心动魄的激烈斗法之后,已经完全成为了废墟,甚至连脚下的大地,也因为巨.大法力的破坏而翻了过来,被大风大雨冲刷之后,成为了肮脏的泥泞。

天色昏暗,竟没有了一丝光亮。荒野之中,风雨里,只有一缕淡淡的蓝色之光,微微闪烁着。

一向爱清洁的张思琪,一身白衣已经被泥土污了,但她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在她身前不远处,就安静地躺着幻玄的遗体,他闭上了眼睛,平静得就像睡着了。风雨打在他的脸上,风中有呜咽之声,似乎是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