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黑云沙海格外的寒冷,白日储存的热量早已消散一空,在月光之下,沙土都有些惨白,静谧的外表之下,不时的传出一声悲惨的兽鸣,显然是不知那头倒霉的动物落入陷阱之中。

沙丘之后,火光静静,被风一吹,火星四射,干枯的枝条不时的发出啪啪之声,火堆之上,正架着一直古怪的动物。

这是一头沙鼠,本是生活在沙漠之中,个头大概跟野兔差不多大,但会以沙漠之下的草根为食,由于陆凌天所带的干粮并不多,而小白更是个大胃王,因此,撞见这沙鼠之后,陆凌天毫不犹豫的便将这沙鼠捉了来。

这火光在漆黑的夜空极为明显,但陆凌天所处之地离距离那城虽不远,二者之间却有着不少沙丘阻隔,陆凌天倒是不怕被那些钧天教弟子发现。

将几根枯枝放进火堆之中,火焰渐渐变大,驱散了四周寒冷的空气,那沙鼠之上,不时的落下一滴晶莹的油脂,落在火堆之中发出一声声响。

小白早已耐不住寂寞,在他旁边不停的刨着沙土,而其不远之处,躺着一头土黄色的动物尸体。

细看之下,乃是一头三尺左右长的巨型虫子,全身土黄的皮肤坑坑洼洼,看起来奇厚无比,身上更是长着无数小指粗细的洞,极其恶心,而洞之上,却有着无数的细毛,脑壳巨大,无眼,只有一对巨大的口器,看起来极为恐怖。

此物,乃是生活在黑云沙海的沙虫,生性狡诈,出没于沙土之中,趁一些小动物经过不查之际,将它一口咬住,然后拖入泥之中,令它死亡,然后再将它吃掉,被它咬住的猎物很难逃脱。

黑云沙海的层沙之下,不知生活了多少这种沙虫,而眼前这只,不过是未成年的幼虫,但即使这样,也有一米多长,据典籍记载,这沙虫的成虫,能长到十多丈长,身体庞大,在这沙漠之中,宛如移动的城墙,极为壮观。

更为可怕的是,这种沙虫在这沙漠之中乃是无物不食的王者。

而这条倒霉的沙虫,正是在小白不注意之下,想要偷袭小白,不过这沙虫的速度的确首屈一指,但小白的速度何其之快,又岂会被在这沙虫咬到,趁着偷袭之机,小白一闪而过,而发觉被偷袭的小白更是愤怒异常,直接将这沙虫从沙土之中拔了出来,锋利的爪子令其横尸当场。

不过,这沙虫虽模样难看,却也不是一无是处,用沙虫之皮做成的衣物极为隔热与耐磨,乃是住在沙漠边缘之地人们最喜之物,当然,对于陆凌天这种修仙者来说,这沙虫则是全然无用。

那沙鼠很快便烤至金黄,淡淡的肉香飘起,引的小白口水连连,一双带着渴望的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陆凌天,急迫之色尽显而出。

突然,小白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跳之下,玲珑小巧的身影一闪而过,带着点点紫芒,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陆凌天目光一闪,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与担心,但想到小白的实力之后,陆凌天不再管小白,独自一人烤着那沙鼠。

。。。。

心境中……

陆凌轩默默地想着,怔怔出神,恍惚间,四周景象竟忽然慢慢消散,重归一片黑暗空虚,只有他一个人孤独站着,面对着整个虚无天地。

他慢慢前行,脚步越快,就像光阴中奔跑着的人儿,在追逐着什么,一片虚无中,回响的仿佛只有他的脚步声。

“小轩,你要去哪呢?”

忽地,一个声音仿佛在耳边喝了一声,刹那之间陆凌轩如被雷殛,身躯剧震,茫然四顾,眼前依旧什么都没有。

“小天,你又在哪里呢!”

陆凌轩大声叫道,没有回应。

他继续奔跑在黑啊中。

那熟悉的,微微嘶哑的,却偏生令人无比心酸的话语,仿佛就在陆凌轩的身后想起,陆凌轩身子颤抖起来,可还没等他回头看去,一声又一声低沉却清晰的呼唤,在他身后情怀飘荡,仿佛永无止境。

“小天,你要去哪呢,回雁峰就是你的家啊。”

“小天,你再不回来,我和大师兄可就要生气了啊!”

“小天,留在这里不好么?这不是你心中最想要的东西吗?”

“小天,你这次又要赶我走么?”

“你要去哪,我说过,无论哪里都会陪着你的。”

“啊……”陆凌轩忽然吼叫起来,如受伤的野兽,拼命奔跑着,逃向那未知遥远的尽头,他不敢再回头,他不怕那里什么都没有,他只害怕那里只有他一个人!

幽幽心语,声声情深,无穷无尽,在他身后呼唤着、叫喊着,一生过往似云烟消散,一个个他命中重要的身影,如心魔梦魇,闪现而过。

他忽然明白,为何那个数山数寂寞的佛门大师,为何会变得那般的极端,变成想要毁灭一切的恶魔。

长生,便是牢狱,是天地间最可怕的诅咒,你将看着一切离你而去,你只能孤立时光之外,封闭自己的心,这样,才能感受不到那样永恒的孤寂。

陆凌轩忽然停住了脚步,深深呼吸一声,激荡的情怀慢慢平复下来,面上痛苦之色被一股平和缓缓取代。

他闭上了眼睛,淡淡的微笑着,心中一片清明之中,那些刻骨铭心的深情呼唤,渐渐平息下去。

寂静,终於再一次降临了。

他站在原地,慢慢吐了一口长气,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依旧是那棵青松,那块磐石,那个熟悉的背影,但他却仿若几度轮回一般,有说不出的明悟。

幻玄转过身,看着自己这个徒儿脸上神情,嘴角边扬起了一丝淡淡笑意,这笑容里透露出一种看透了世事沧桑的豁达与睿智,道:“你天资聪颖,世所罕见,但难能可贵的,却是你自始至终,一颗赤子之心,从来没有变过,不掩饰自己的喜憎,善恶分明,只凭本心行事,这才是我幻某人的传人,很好,你出师了。”

陆凌轩一怔,但见幻玄对陆凌天所说之话,随即大惊,而陆凌天下意识的眼中一热,嘶声道:“弟子不肖,从师十年,也没有多少个日夜陪伴恩师左右,师父的教诲,徒儿还未聆听够,如何敢谈出师二字。”

幻玄看着陆凌天,眼中有欣慰之色,淡淡道:“你可以不是幻仙门的人,却不能不是我回雁峰门下的弟子,你记住了,所谓的师门,就是你可以怎么胡闹,却不许别人欺辱的地方,而这个地方,我只要求是我回雁一峰,也只能是回雁一峰,无论你如后会遇到什么事,变成怎样的人,你都不要忘了为师这句话。。”

陆凌轩默默看着面前罕见露出柔和神色的师叔,眼中忽有些潮气,他嘴角微微颤动着,十年岁月,多少辛酸,多少情怀,却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凌天深深地看着,深深的呼吸,然后深深的,低头躬身,向着这个飘逸出尘的男子深深的尊了一个出师礼。

久久不起,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