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句话用在皇后娘娘身上,是再贴切不过了的。

浣纱没再多言,面容安静地朝他行了一礼,便就在前边带路去了。

赵硕等人离开之后,木蓝总算是不用再躲在角落里了,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白微并未被放在清心殿内,而是被移到了边上的暖阁里。

“白微。”木蓝看到她的那一刻,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白微躺在暖阁的软榻上,全身就没有一处是没沾血的,一眼望过去俨然就是个血人。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深厚,如今见到她这般,那眼泪哪里还忍得住。

木蓝往前走了几步,只觉得步子沉重得迈不开,像是有千斤重一般。

白微仍旧未睁开双眼,脸色苍白犹如已经没了气息一般,便是木蓝走到她边上,执起她的右手,“白微,我来带你回家。”

说完便就将她扶起,一举背到了背上。

白微平时吃得并不算多,可此时背着却很有些沉甸甸的,压得木蓝背脊都弯了些。

饶是如此,木蓝也没有露出丝毫不愿来,仍旧背着白微往暖阁外走去。

……

栖凤宫。

冯皇后还在捻着精美糕点吃时,宫人便就急匆匆地跑进来。

“娘娘,娘娘……”宫人神色匆匆,颇有些出了大事的样子。

冯皇后好好的心情被破坏,便就瞪了那宫人一眼,啐了句,“何事这般毛毛躁躁的?”

纵然如今栖凤宫已经不比从前风光,可只要赵硕一日还是帝王,就没有人敢真的欺负冯皇后。

例如冯皇后如今吃的这些糕点,其精致程度丝毫不输从前的供给。

浣纱那般说,不过是为了哄赵硕过来探望冯皇后而已。

宫人被瞪了一眼,便就连忙低下了头,可还是喘了喘气,这才忙不迭回道,“启禀娘娘,浣纱姑姑请来了二殿下!”

宫里边人人都知道赵硕是准新帝,可赵硕还未登基便无法称呼为“陛下”。

可私底下,赵硕所享受的待遇都是帝王一般。

“什么?硕儿来了?”闻言,冯皇后捻起的糕点徒然落下。

硕儿不是说不会来瞧她吗?

不过,来了总是要比没来更好的。

宫人连连点头,正要开口提醒她,与她说清楚赵硕的脸色时,冯皇后便就像是一阵风似的,转眼就没了人影。

“……”宫人看得瞠目结舌,张了张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冯皇后匆忙从内殿出来,见到赵硕的那一刻,脸上笑容瞬间凝固住。

“浣纱说母后想见儿子,不知母后可是有事?”赵硕神色淡漠,礼数却周到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他这般冷冰冰的模样,来见她也只是因为浣纱哄过来的,冯皇后心中忽然一凉。

这到底是她错了还是如何,为何她辛辛苦苦努力了这么久,最后换来的却是这样的下场。

她的儿子视她为陌生人,与她从不亲近,还将她幽禁于此。

这便就是她最终得来的,多么可笑!

“倘若浣纱没有与你说,是否你就不打算过来了?”冯皇后抬眸,忽然就有几分疲惫了。

赵硕微微挑眉,这才知道原来是浣纱自作主张,冯皇后压根儿就没想要见他。

他不置可否地道,“儿子还记得母后曾经说过的那些话,既然儿子只是母后用来争权夺利的棋子,如今母后也如愿成为了皇太后,见不见儿子也就没那么要紧了。”

棋子一旦没了用处,可不就应该成为废棋的吗?

他这么做,也只是遂了冯皇后的心愿而已,并无过分之处。

冯皇后尚且还没有开口,浣纱便就脱口而出,“殿下这般对待娘娘,可有想过娘娘怀胎十月多么辛苦?”

更别说还要为了二殿下以后不被欺负,哪怕冯皇后再不喜宣平帝,面上也要装作欢喜,日夜盼着宣平帝能够多宠幸她了。

一个后宫中的妃嫔,倘若没有了帝王宠爱,很快就会被抛到脑后,自己受苦倒是没什么,可冯皇后不愿让儿女受苦,硬是用尽了各种手段争宠!

这一切浣纱都看在眼里,可没想到等二殿下坐上了那个位置,却成了这等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都说养儿防老,可她却觉得到了皇后娘娘这里,成了一把刀。

一把专戳心窝子的刀!

“浣纱!”冯皇后到底不愿旁人介入她们母子,厉声喝道,“这里没有你的事,给本宫退下!”

“可是娘娘……”浣纱不愿,生怕自己退出去之后,二殿下又说些混账话惹娘娘生气。

冯皇后便就朝她望了过来,双眸凌厉得像把刀,说了句,“如今本宫失势,难道连你也不肯再听本宫的话了吗?”

冯皇后面上已然不快,浣纱深知自己再说只会惹恼了她,只好不甘心地退下了。

“你们也都退下吧!”冯皇后扫了眼殿内的宫人,等宫人退下后,这才抬眸望向赵硕。

赵硕不以为然,挑眉问道,“母后这般盯着儿子,为何?”

冯皇后并未急着接话,而是淡淡地瞧了他一眼,随后才说,“我并未后悔生下你。”

虽说她确实有怨过,埋怨儿子为何不争不抢的,可她这些年对他付出的感情,也全都是真的。

纵然最初确实是抱了治好他的病,从而让他替自己争夺储位,可到了后面遍寻名医无果后,她也就放弃了,一心只想着能续住他的性命。

毕竟是嫡亲的母子,她又如何可能真的那般狠心?

可他那次听到的也确实不假,她确确实实是有说过那句话。

直到今日,她都在后悔当日为何要说那样的话,伤人伤己。

“哦,母后叫儿子过来,就只是为了和儿子说这个?”赵硕面容未变,像是丝毫感觉也没有般。

可实际上,当冯皇后说出那句话时,他内心深处还是稍稍柔软了一些的。

只不过是,曾有过绝望,如今便就没那么容易再抱希望了。

冯皇后笑容微微一滞,轻声叹了口气,并未怪他,只道,“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颇多怨恨,可人生在世总不能带着仇怨过一辈子的,那样会过得不舒心。”

就像她,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可到头来却是什么也没得到。

她唯一得到的,怕就是皇太后的封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