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院正才要说她不过是个女子,外头便就响起了内侍禀报的声音。
顿时,黄院正老脸一红,竟是低下了头。
“请她进来!”赵硕似笑非笑地瞥了眼黄院正,随口吩咐道。
内侍连忙应声退下,黄院正听到来人时,迈出去的步子又缩了回来。
赵硕便就朝他挑了挑眉,“院正大人可是还有事?”
“……”语气明显带了些许威压,黄院正哪里还敢多留片刻,连忙摆手,“无事无事,老臣这就告退了。”
说完便就快步往殿外走去了。
赵淑懿随着内侍进来时,正好就遇上迎面走来的黄院正。
“院正大人。”纵然不清楚黄院正是否也想除了她,赵淑懿还是朝他点头打招呼。
才说过她的坏话,黄院正自然是心虚的,没敢抬头看她,闻言也只是点点头,拱手朝她行了一礼,“老臣见过临安郡主。”
行了礼,未及赵淑懿点头,黄院正便就又道,“老臣家中还有些事,这便就先告退了,临安郡主请便。”
说得十分快,说完就两步并一步地走了。
“……”赵淑懿微微诧异,难道在黄院正眼里,她已变得很吓人了不成?
她抬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先前她和白微在那条巷道时,确实是沾上了一些鲜血的,但也不至于把黄院正给吓跑了吧?
“咳咳……”赵硕见她摸自己脸,还一副皱眉的模样,便猜到了几分。
怕是她此刻还在困惑着,黄院正为何见了她如同见了鬼怪一般吧!
赵硕唇角微弯,心道她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般,有趣得很。
听到赵硕的轻咳声,赵淑懿这才收回思绪,抬脚进了内殿。
“臣妇见过二殿下,给二殿下请安。”今时不同往日,赵淑懿见了赵硕,已是比从前更加疏远了些。
赵硕心中微有些不快,但更多的还是落寞,抬眸说了句,“用不着这般多礼,我让你进宫来,原是为了把这帝位传给你的。”
在她面前,他并没有再用“本殿下”的自称,徒然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赵淑懿秀眉微微蹙了蹙,始终猜不透他的用意,只好问了句,“这帝位从来都是人人争抢却不得的,为何二殿下却要传位于臣妇?”
“更别说,臣妇不过是一介妇人,二殿下倘若当真执意如此,怕是会引起天下人反对。”
她微微抬眸,声音听着仍旧清冷。
自从二人长大后,赵硕便就再没有好好看过她,此刻盯着她许久,浑然忘了这儿是清心殿,二人早已不是当年孩童。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明显,赵淑懿便就是不想察觉到都难。
她微微抬头,正好与赵硕的目光对上,忽地愣了愣。
她怎么觉得,赵硕望着她的目光很有些……很有些不对劲呢?
和阿尧望着她的时候,既相似又不同,都很温柔但多了分遗憾。
遗憾……
赵淑懿眸子轻轻地眨了眨,她脑海里怎么会忽然出现这个词的?
难不成真的是赵硕想杀她,可又记得自己为她所救,这才这样复杂?
“父皇早已留下遗诏,指明了将帝位传于我,我便是绥国新帝,如今我要将帝位传给你,又有谁能反对?”赵硕无比淡定地收回目光,半点尴尬也无。
左右他在她眼里,从来就不是一个多好的形象,再多个“偷窥”的名头也无妨。
边上的内侍嘴皮子张了张,到底还是忍住了没说。
罢了,只要殿下自己欢喜,他就还是别多事了吧!
赵淑懿并未留意到那名内侍,闻言便就皱了眉,抿嘴道,“多谢二殿下美意,只是臣妇并不能担此大任,还望二殿下莫要再提。”
这倒并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如今形势还不明,她也从没有过这方面的念头,骤然让她接受,无异于赶鸭子上架。
“为何?你不想做女皇吗?”赵硕挑眉,反问了句。
绥国从来没有出过女皇,可这不代表就不能,毕竟前朝就有过,统治照样不输男子。
他无心于皇位,更无心于打理江山,倒不如把皇位传给她。
虽说母后那次与他说过,书何道已经替他的身子彻底治好,往后必定不会出现病情反复的状况。
可事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书何道确实是个有本事的医者,但他的身子他自己清楚,根本就只是好了表面。
所谓的治标不治本,便就是如此了。
赵硕抬眸瞟了眼她,书何道是她请来替他医治,如今这般,明显就是她故意留了一手。
她信不过他,以为他不知道,那他便索性当做不知好了。
“历来除了前朝出过一位女皇,其余时候从未听说过女皇的先例,”赵淑懿如实回答,背脊挺得笔直,“臣妇虽说比不得前朝那位女皇,可也曾想过。”
原以为她会回答说不想,可没想到她竟然毫不避讳地点了头。
那她又是为何还要拒绝?
赵硕颇为不解,眼底带着三分困惑,“既然你曾经想过,如今也有这个机会,为何不愿意?”
只要她点头,帝位便就是她的,她便就会成为绥国历史上的第一位女皇。
如此殊荣,她又为何不愿应下?
“臣妇先前便已说过,臣妇并没有那个能力,也没那个胆量。”赵淑懿轻抿嘴角,并未犹豫就说了出来。
她担忧的并不是全天下人反对,而是她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倘若她应下了赵硕的请求,却又无法将绥国打理好,那便就是死了也无颜面对绥国百姓。
人活世上,有些时候并不能只为了自己,尤其是一个帝王。
“……”赵硕就颇为无奈了,哪里有人在面对这样的好事时,却选择说出实话的?
她也算是第一人了。
一时间,赵硕竟找不到词来劝她,可他没话说,赵淑懿却有话说。
她静静地站在那儿,神色越发坚定,“因二殿下之故,使臣妇已经遭到天下人反对,甚至是追杀,还请二殿下于天下人面前,替臣妇解释清楚,还臣妇一个安静!”
她说完,便就见赵硕脸色变了又变,倒不是多么地愤怒,而是对她的无奈。
“赵淑懿,你可知道有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也无法争来这样的机会吗?”他这副身子,勉强可以撑上数十年,再多就不能够了。
可他并无娶妻生子的打算,留不下后人,还不如不要这个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