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也是过于着急了,那些个宫人平素最是爱嚼舌根,更是喜欢搬弄些没影儿的事,臣妾原以为已经告诫过后宫,便就不会再有人这般,可没想到竟有人胆敢跑到陛下跟前胡诌。”冯皇后面上仍旧挂着笑,语调也颇为温和。
宣平帝的几分得意顿时就化为乌有,暗暗地在心里骂了几句,可面上却不得不维持帝王威仪,沉声道,“竟有此事,不过皇后不必担心,从今日开始,宫中但凡再有人胆敢造谣生事,便就将其杖责一百大板!”
听到一百大板的时候,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别说一百大板,就是五十大板有时候都足够要人性命了,这一百大板打下去,可就不是残不残的事,而是没命了!
冯皇后唇角微微上扬,纵然她心中早已不对宣平帝抱希望,但却也不得不承认,宣平帝的反应能力确实是极强的。
她方才说的那番话原是想给宣平帝下套,只要他顺着往下说,便就等于是承认了他听信谗言、不辨是非。
于帝王,尤其是想做明君的帝王而言,这可不是一个小罪名。
“这一百大板会不会太重了些?”既然宣平帝上钩做坏人,那她便就做个好人,眉头微皱,“陛下,臣妾是觉得,倘若当真以一百大板执行的话,说不准会弄得宫中人心惶惶,于陛下也不利。”
要真的说起来,后宫之事也和宣平帝息息相关,后宫不能太平,宣平帝又如何还能够专心处理朝政之事?
所以,她这可不是在为自己谋求便利,也算是替宣平帝着想了。
可宣平帝并不会这般认为,也不会感激她,见她出言反驳,便带着些许不快地说道,“莫非皇后以为,朕这一朝天子,还需要听那些宫人的不成?”
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凭什么宫人犯了错,就能被饶过?
即便只是说减轻几个板子,宣平帝也觉得这是冯皇后故意刁难他。
把他帝王的颜面放在地上踩,也亏得冯皇后能够做得出来!
“皇后可莫要忘记,这后宫虽说归皇后治理,但后宫也与前朝息息相关!”宣平帝面容阴沉,颇有几分震怒的模样。
既是与前朝有关,那这后宫中的大小事务可就不是她一人说了算的。
便就是他插手干涉一二,难道还就妨碍了冯皇后不成?
再者说,若是当真轻饶了那些宫人,岂不是放任宫人蹬鼻子上脸?
“陛下说得是。”冯皇后淡淡地回道,并未有宣平帝所想的那般不快。
顿时,宣平帝就跟吃了苍蝇似的,看了冯皇后半天也没一句话。
冯皇后未再理会他,转向赵淑懿二人,带着关切地说道,“姑姑的遗体还要在熏风殿停上三日,这三日不如你二人且先回府,等钦天监的人算好了下葬日子也不迟。”
温言软语相劝,二人要是还不知轻重地拒绝,便就是拂了冯皇后的颜面。
好在他二人和冯皇后是同一个阵营,听了赵淑懿便应下,“有劳皇后娘娘费心,臣妇也只是心中舍不下祖母罢了,如今既然得了皇后娘娘的话,臣妇再没什么不放心的。”
杨明尧也点了点头,同样朝冯皇后拱手说道,“多谢皇后娘娘,一切便就有劳娘娘费心了。”
二人对待冯皇后的态度,与对待宣平帝的态度截然不同,使得宣平帝心中更加不满了。
可三人的言行举止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宣平帝也只有忍了这口气。
赵淑懿与杨明尧对视一眼,又朝帝后二人行礼,这才出了宫。
离开熏风殿的时候,赵淑懿还有几分不舍,但到底急不得。
……
路上。
赵淑懿坐在马车里问向他,“夫君,你说的那个办法当真有用?”
依照宣平帝的脑子,固然比不得赵晔聪明,可到底是帝王,该有的心计该有的手段,她可不敢小瞧了宣平帝。
不过只要有希望拉宣平帝下马,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是必定要试上一试的。
“自然有用。”从熏风殿出来后,杨明尧便就一直闭目养神,此刻听见她问的,便就淡淡地回了句。
“……”赵淑懿忍得满脸通红,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揍他一顿。
她压低了声音,颇带了几分严厉地道,“此处不是熏风殿,你怎么还在和我演戏?”
这般语气与她说话的,可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杨明尧。
原本二人还在熏风殿的时候,窗户边闪过两道身影,第一道是温遇,第二道想必应该是宣平帝派来的人。
那些就很好解释了,寻常百姓找不到的秘药,可宣平帝贵为天子,只要他想,基本上都是能够寻得到的。
只是赵晔为何要派温遇过来监视二人,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这一世她是从一开始就针对赵晔没错,可近来她并未有哪里针对过他的,便是沈贤妃也不是因她的缘故被“养病”。
她这般想着,杨明尧却皱起了眉头,以一种颇为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阿淑,你在说什么?”分明他什么也没做,如何就叫做是在和她演戏?
一时间,杨明尧颇有些不解,眸子里带着淡淡的困惑。
“……”赵淑懿心里莫名就来了气。
她好好地和他说话,可他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从熏风殿众人离开后开始,到如今他还是这般,原以为他是为了蒙蔽那些人的耳目,可没想到他竟像撞了邪一般。
赵淑懿索性就不吭声了,坐在马车里也不看他,分外安静。
见她这般,杨明尧倒是更加困惑了,摸了摸脑袋,跟个丈二的和尚一般。
“阿淑,我、我……”他微微抿着唇,想要问她却又不敢。
难道是他说错了什么话,惹得阿淑不高兴了?
可他记得,他明明什么也没有说错来着……
赵淑懿只淡淡地“嗯”了声,到底还是压不住心底的困惑,张口问道,“方才在熏风殿里,你那般对我,可是因为有人的缘故?”
是故意做给那人看,好让那人上钩,还是她从未看清过他,那就是他的本性?
想了想,她还是比较相信前者,但她自己想的和他亲口说出来,又总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