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何道双眸转得贼溜,捋了捋花白的长胡子,却又不急着说了。

可他不着急,冯皇后心里却着急得不行,连忙试着问道:“书神医可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是本宫能够办得到的事,必定没有二话!”

这世上于她而言,哪怕是皇后之尊都没有儿子的命重要,若是能够以命换命的话,她都甘愿代替儿子赴死。

可惜这些年她暗中访遍名医,甚至不惜花费重金求治,最后却都是收效甚微。

她也不是不知道书何道的声望有多大,只是书何道这人已于几十年前归隐山林,别说寻到他了,就是连他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

是以她也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抱着有可能的心态寻找而已。

却没想到,书何道这人真的还活着,这便就是万幸了。

“所谓治病救人,可草民这给人看病从来不收诊金,”书何道脸色忽然就变得凝重起来,一副颇为认真的模样,说道,“实不相瞒,今儿草民之所以愿意进宫来替二殿下诊治,原是草民徒弟所托。”

书何道的徒弟?

冯皇后双眸忽地就沉了沉,这世上知道她儿子患病的人,除了她就只有她身边的人,以及硕儿自己了。

可如今她还没开口说出,书何道却已经知道,就连他徒弟也知道。

甚至书何道会进宫来替她儿子诊治,也是因为他徒弟所托。

那个人,究竟是何来头?

“不知书神医口中所说的那位徒弟,是何人?”冯皇后冷冷地问道,语气不如先前那般温和。

可当她才问出口,眼角余光忽然扫到站在边上的景安侯夫妇。

“……”如此一来,便是不需要书何道开口,冯皇后也猜到了是谁。

可她到底还是猜错了人。

书何道一脸骄傲地昂了昂头,说了句,“回皇后娘娘,草民的徒弟便就是这殿中之人,身为景安侯夫人的临安郡主,赵淑懿是也!”

语气颇为骄傲自豪,仿佛收了赵淑懿为徒,是一件多了不得的事一般。

冯皇后脸色顿时就阴郁了下来,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徒弟居然会是赵淑懿!

赵淑懿不过是一介女流,又是已经嫁了人的,如何会拜个江湖人士为师的?

又不需要她上战场,或是四处游走治病救人,便就是学得一身本领又能如何?

可她又忽然想起一件事,这书何道虽说只是个江湖人士,可他年轻时曾辅助过衡阳大长公主,可谓是衡阳大长公主的军师。

这样的一个人,即便是隐居山林几十年,出来后又怎会没有人追随?

临安郡主却拜他为师,这其中的用心不言而喻……

“临安郡主,书神医所言可是真的?”想着,冯皇后的目光便就转向了赵淑懿。

虽说赵淑懿是个女儿身,也没可能造反,可她的夫君,却是长公主赵蓁的儿子,身体里也流着天家血液。

这要是起了那个念头,又不仅有三大府邸支持,还有书何道背后的势力,甚至是连安国公也已经倒戈相向。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是他们想造反,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毕竟,光是衡阳大长公主和信阳长公主手底下的那些人,加起来就已经足够和宣平帝分庭抗礼了。

要是再加上书何道背后的势力,以及安国公府或多或少的帮助……

光是这般想想,冯皇后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回皇后娘娘的话,此事确实是真的,”赵淑懿眼角微挑,自然察觉到了冯皇后的脸色变化,心下轻轻地笑了下,抬眸说道,“原是臣妇摔落悬崖之后,偶然遇见师父,得师父慷慨赠送食物,这才得以活着回来,便就是这般拜了师。”

“……”听着她轻描淡写地说,冯皇后内心一阵郁闷。

她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摔下悬崖没死也就算了,居然还能遇上别人找了几十年都没能找到的书何道,这得要多好的运气才行?

冯皇后心里气得想揍人,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由头,只好压下心头怒火。

不过……

她微微闭了闭眸子,想着既是赵淑懿拜了书何道为师,如今赵蓁又和她站同一条线上,赵淑懿及书何道也等于是为她所用。

这般一想,冯皇后心里才好受了些,但到底还是有些气不顺。

实在是赵淑懿的运气太好,好到令人嫉妒的地步。

“原来是这样,本宫就觉得奇怪呢,临安郡主从未闯过江湖,又如何能遇上书神医的,”冯皇后淡淡地点了点头,眸色早已恢复了正常,又笑道,“行了行了,都别在这儿站着,进内殿说话吧!”

说完,便就转身走了进去,浣纱连忙朝三人福了福身,然后就快步跟了上去。

既是要进内殿说话,那就说明冯皇后对书何道提出的要求,心里多少也是猜到了的。

赵淑懿和杨明尧对视一眼,碍于此处是冯皇后的寝殿,他便没跟着进去,留在了外面。

书何道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还朝他挤眉弄眼了下,样子颇为滑稽。

杨明尧,“……”

算了,他还是忍住别笑吧!

……

殿内。

冯皇后端坐在贵妃椅上,又命人替他二人搬来了两张紫檀木椅子,轻轻地笑了笑,“这儿没有其他人在,本宫也就不和你们拐弯抹角,兜圈子了。”

才说完,还没等二人回复,冯皇后便就再度开口,声音压到了最低,“不满二位,硕儿幼时有一次与他妹妹玩闹,出了些事,后来便就成了如今的状况,身子时好时坏,最严重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昏迷不醒的。”

书何道一听,顿时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个冯皇后,说了就跟没说一样,这让他怎么判断?

连个具体症状都没有!

“咳咳……”他轻轻地咳了咳,打断了冯皇后接下去要说的话,润了润嗓子才道,“皇后娘娘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妨请二殿下出来,草民也好当面诊断。”

否则,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治得好啊!

毕竟这又不是寻常的小毛病,都说了遍寻名医也还是收效甚微,可见此病还是有些棘手的。

冯皇后微微愣了愣,随即就反应了过来,连忙点头应下,“瞧我这记性,我这就让硕儿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