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姐儿,你来了。”蔡氏如今掌家,自然是要留下来的。
见到他二人进来,便连忙迎了上去,见她难过便劝了句,“虽说大嫂还这般年轻,可她毕竟是为了救你,她这般付出,懿姐儿你也该振作起来才是。”
蔡氏心底其实还是存了疑惑的,可到底江氏是懿姐儿生母,想来是她猜错了也未必。
只是母妃和懿姐儿向来亲密,母妃既然要动手,懿姐儿应该也会知道的。
蔡氏微微皱了眉,原是想私底下问懿姐儿的,到底没问。
在这个郡王府,她若是想过得安稳,必定只有多做事少说话。
知道得越多未必就好,还是不问为好。
“多谢三婶娘关心,我没事。”赵淑懿轻轻回道,眼底一片冰冷。
方才三婶娘眼里露出的,她全都看见了的,不过是没说穿罢了。
既然三婶娘有心做个糊涂人,那她便配合就是了。
赵淑懿眸子微抬,仿若真的很难过一般,越过她走到棺木前,便跪了下来,双眼定定地盯着棺木,“母妃,女儿不孝。”
说着,眼泪便不自觉地落了下来,烛光摇曳下,颇令人心生怜惜。
“此生女儿未能尽到孝道,未能让母妃长寿安康,唯愿来世还能再做母妃的女儿,以偿今生遗憾。”赵淑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双目却透着刺骨寒凉。
她哪里还愿意再做江氏的女儿,若是还能有来生,她只求再不与江氏相见。
众人纷纷穿着孝服,见她哭得这般悲恸,也有些动容,劝道,“王妃若是在天有灵,知道郡主这般难过,必定也是不愿意的。”
“是啊郡主,王妃舍身相救,切莫再这般难过,否则岂不是叫王妃跟着难过?”菖蒲也跟着劝了句。
便是从前江氏院子里的芫荽,此刻也早已明了投奔方向,好言安慰道,“原先王妃还在世时,最常念叨的就是郡主,如今王妃虽然走了,但也是为了郡主,便当是为了王妃,郡主也要好好的才是。”
站在一旁的蒹葭听到她说这话,不禁在心中冷笑了声,王妃念叨郡主?
呵,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从前王妃掌家的时候,府里谁不知道王妃最讨厌的就是郡主,要不是郡主有老祖宗撑腰护着,怕是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如今王妃去了,芫荽就想着投奔郡主了,却忘了从前她自己是如何诋毁郡主的。
蒹葭面上瞧不出什么,可眼底的那抹讥讽,却没能逃过赵淑懿的眼睛。
“从前我还以为母妃不疼我,可如今我才知道,母妃还是心疼我的,不过是不善表达罢了,”赵淑懿扫了眼蒹葭,转头朝芫荽说道,“我与母妃向来不亲近,母妃的许多事我都不知,过会儿你便留下来陪我吧,也好与我说说母妃的事。”
赵淑懿慢慢地设下圈套,偏偏芫荽脑子不够聪明,以为她是相中了自己,还在沾沾自喜。
“郡主想知道,奴婢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像是表忠心似的,就差没举手发誓了。
芫荽心里高兴不已,全然忘了从前得势时,是如何对待赵淑懿的,不过她还算知道这里是灵堂,不宜露出笑容,便只好憋在心里。
可饶是如此,她那份嘴脸,还是让人看了觉得恶心。
赵淑懿朝她微微点头,便没再理会她,转头看向蔡氏,说道,“三婶娘,我想换一身孝服,可有我的尺寸?”
景安侯府才建府不久,孝服之类的自然是没有的,更何况,孝服原是不吉利的,谁会没事的时候藏孝服呢?
“自是有的,”蔡氏连忙点头,又道,“懿姐儿,你随我过去换了孝服吧!”
说完还多看了她一眼,眼里的神色分明就是有事找她。
赵淑懿了解蔡氏的性子,可人总是会变的,譬如说如今的蔡氏。
这要是换了从前,便是再好奇,忍得再难受,蔡氏也绝不会问起。
但如今蔡氏掌家,三房得势,蔡氏便不再安分于默默无闻了。
“好。”即便明知道蔡氏有话问她,赵淑懿还是点了头。
见她答应,蔡氏便松了口气,同杨明尧说道,“臣妇带懿姐儿过去换孝服,侯爷便在这儿等一等吧。”
原以为不过是说一句的事,哪知杨明尧却不同意,说道,“不必了,我也该一道换了孝服的,便随阿淑一起吧。”
拒绝得很是干脆,理由也十分充足,倒是叫蔡氏不好说了。
“也好。”在杨明尧目光的注视下,蔡氏不得不点了头,然后便领着二人往外边走了。
孝服是今儿晚间赶制出来的,全都堆放在正堂偏房了。
趁着杨明尧独自进去换孝服的时候,蔡氏总算忍不住了,张口问道,“懿姐儿,你母妃她,可是有什么缘故?”
这般便算是问得挺直白了,可惜赵淑懿并不打算告诉她,便道,“三婶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蔡氏见她装糊涂,原是应该闭嘴了的,却又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正要说就被她抢了先。
“母妃她是被撞而亡的,这其中能有什么缘故呢?”赵淑懿眸色冷淡,见蔡氏面上一愣,少不得提醒道,“三婶娘切莫忘记,这终究是淮北郡王府。”
“淮北郡王”四个字咬得极重,便是在提醒蔡氏,她不是淮北郡王妃,所以这里的一切还轮不到她来过问,往后也自会有新的郡王妃入府。
不过到了那时候,蔡氏的掌家权便没了,说不好还要分家。
顿时,蔡氏眼底闪过惊恐,连忙表明立场,“懿姐儿,我并非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我见母妃她……”
急着解释,却又因为太过着急的缘故,越解释反倒越说不清了。
赵淑懿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淡淡地道,“三婶娘只要明白一点,这世上并非是知道得越多就越好,有时候,人还是糊涂些更好。”
那样才能过得更安稳,否则迟早惹来杀身之祸。
蔡氏望着她那冷峻的面容,许久才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来,“我明白了,多谢懿姐儿提醒。”
她就知道,今晚她不应该问的,多少年了她都做得很好,偏偏今晚没能忍住。
蔡氏闭了闭眼,面容颇有些憔悴,很快杨明尧便换好了孝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