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懿进宫时已是傍晚,老郡王妃还是没醒过来,太医们围着纷纷苦恼。
如今宣平帝已经发了话,要是他们没法救回大长公主,怕是活不到明日的太阳升起。
可是大长公主原就上了年岁,哪里经得起那样撞,他们就是华佗在世,也未必能救回啊!
赵淑懿进来时,宣平帝前脚才刚走不久,留下吩咐让她今夜留在宫里守着。
“临安郡主。”她所过之处,宫人们纷纷朝她行礼,赵淑懿扫了眼这偌大的锦绣宫,眸底全是寒冰。
一开始听到祖母进宫,她就觉得不太对劲,毕竟柳惠妃已经许久没有传召祖母,忽然挑在这个时候,又是她才和杨明尧定亲,她的右眼皮一直跳着。
能生出赵煦那样的儿子来,柳惠妃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所以她才派了白微跟进宫,为的就是确保祖母的安全。
还好,柳惠妃果然不肯救祖母,要不是有白微全程跟着,怕是祖母此刻早已离世。
赵淑懿捏了捏广袖下的双拳,冷着一张脸踏入锦绣宫内殿,太医们见到她纷纷跪下行礼,“微臣见过临安郡主!”
“不用拘礼,早些治好我祖母才是正事。”她烦不胜烦地摆手。
太医们一听这话,顿时就把头压得更低了,他们想不出来办法了……
这个时候还是黄亮站了出来,拱手说道,“启禀临安郡主,大长公主的状况其实不大好,臣等已经尽力,却还是难以保证……”
说到最后,连黄亮都说不下去了,生怕赵淑懿把他给罚了。
淮北郡王府在邺都,乃至整个绥国都是影响颇深的,他们不过就是个太医,哪里能和这样的权贵人家做仇人?
赵淑懿眯了眯眸子,没理会黄亮说的,走到老郡王妃榻边,看了眼柳嬷嬷,“柳嬷嬷,你照顾祖母也有一天了,不合眼休息一下可不行。”
说着,她看了眼门边上站着的宫女,说道,“这样吧,如今我也来了,你先到偏殿眯一会儿,这里有我和宫人们照顾着,你放心。”
柳嬷嬷知道她是好意,纵然眼睛已经有些充血,可还是摇头说道,“还是不了,公主迟迟不醒,奴婢这心里实在是放不下。”
她跟了老郡王妃一辈子了,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要是老郡王妃忽然离世,怕是她也没活着的信念了。
赵淑懿抿了抿嘴,到底没有再坚持,招了那两个宫女过来伺候,宫女们起先是不大情愿的,却碍于她的身份,不得不低头过来。
“打两盆水来,要一盆冷一盆热。”赵淑懿淡淡地吩咐道。
宫女们原本神经紧绷,听到只是做些差事,当即就松了口气,连连应了声“是”,然后就转身出了门。
赵淑懿于榻边坐下,轻轻地掀开老郡王妃腕上的衣袖,三根手指并拢搭在上面。
黄亮看见她的举动,不由问了句,“郡主也懂得诊脉?”
赵淑懿没回答,认真地感受着老郡王妃的脉象,过了会儿才收回手,将衣袖褪了下去。
“略懂皮毛。”赵淑懿定定地看着他,这个院正黄亮,前世曾被赵晔盯上,想要许以重金拉拢,却被他断然拒绝。
最后的下场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黄亮点点头,问道,“那敢问临安郡主,可有发现什么?”
他们早已替大长公主诊脉过,却发现她的脉象平稳,且并不虚弱,可大长公主却迟迟醒不过来,为此他们也绞尽了脑汁。
“先前我听宫人说,祖母后脑处有淤血,那淤血你们可有应对之策?”赵淑懿避而不答,面上的担忧淡了些。
黄亮低着头,并未发现这个细节,但还是认真回道,“大长公主后脑处的淤血,其实并不严重,只要大长公主能够醒过来,微臣就有办法替大长公主化淤血。”
赵淑懿点点头,方才她给祖母诊脉时,其实已经发现了,祖母根本就是醒了的。
不知道祖母是出于什么缘故,才会一直装作没醒,最重要的是连一众太医们都被骗了过去。
如今……她也只有不拆穿,配合祖母演戏。
“那你们先商量下用药,替祖母把淤血治好,别的我来想办法。”赵淑懿轻轻说道,语气平和了许多。
黄亮诧异地抬头,劝道,“郡主,如今大长公主还未醒来,怕是这个时候治疗淤血,会对大长公主不利。”
赵淑懿摇摇头,道了句“无妨”,黄亮也就不再坚持,问了句,“那临安郡主可有想好,要用哪种办法?”
其实在黄亮心里,是不大看好她的,毕竟他们这么多太医距离在这儿,都没能想出办法令大长公主醒过来,临安郡主区区一个孩童,不过是胡闹罢了。
赵淑懿就朝他看了眼,说道,“祖母如今陷入昏睡,你们又说祖母求生意志不强,而我身为祖母的亲人,有我陪在祖母身边,定能将祖母唤醒的。”
她这样解释,黄亮顿时就明白了过来,连连点头,“郡主说得不错,大长公主的伤势其实并不严重,最主要是寒了心,没了求生意志,若是郡主能陪伴在大长公主身边呼唤,或许可以一试。”
说完,黄亮又为自己没能想到这个自责,竟要一个女娃儿来提醒他,实在是羞愧啊!
赵淑懿没再多说,怕打击到这位院正,然后太医们便开出了活血化瘀的药方,柳嬷嬷不敢借他人之手煎药,亲自去的小厨房。
想着后宫中少不了柳惠妃的眼线,赵淑懿特地让白微跟着柳嬷嬷。
等待煎药期间,赵淑懿一直守着老郡王妃,耐心地与她说着儿时的故事。
太医们站在下面听得颇为动容,一致认为临安郡主是个极其孝顺的孩子。
可就在这时,从上书房下课的赵煦,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一进来就道,“姑婆伤势如何了?”
又见到赵淑懿也在,眼底的戾气赶紧收起,上前轻轻喊了句,“表妹。”
可惜,赵淑懿并不想理他,只敷衍似的朝他行了个礼,然后又继续坐下。
被人这般忽视,又是他爱而不得的表妹,赵煦心里十分愤怒。
原本听到母妃入狱时,他就想着赶紧去求父皇,哪知父皇提前交代过上书房的先生们,没到下课不许他出上书房。
他这忍了一天了,总算可以出来,却不得不先过来探望老郡王妃,原就是心里憋着气的,此刻更甚。
“表妹当真是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