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进了屋，见到姑娘睡得香甜，心头也闪过犹豫，可还是轻轻说道，“姑娘，方才宫里来了人，是惠妃娘娘传老祖宗进宫叙旧。”
赵淑懿这段日子原就半梦半醒的，此刻也只是浅眠，乍然听到茯苓说的，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迷迷糊糊地问了句，“你说什么？”
谁进宫了？
见姑娘还睡眼朦胧的，茯苓只得重复了遍，“是惠妃娘娘传召老祖宗进宫叙旧。”
这大半年来，茯苓就从没见柳惠妃传召过老祖宗，如今姑娘才被赐婚，柳惠妃就迫不及待地传老祖宗进宫，美名其曰是叙旧，可谁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赵淑懿一听，瞌睡立马就清醒了，连忙问道，“祖母呢？已经进宫了吗？”
上元节那夜，就因为她已经对赵煦没有感情，赵煦就能够下手要杀她，如今她和杨明尧定了亲，怕是柳惠妃并不仅仅是召祖母进宫叙旧。
茯苓点点头，为难地道，“老祖宗进宫前派了菖蒲过来，说是让奴婢们不要告诉姑娘，奴婢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告诉姑娘更好。”
对于茯苓的做法，赵淑懿并没有觉得不好，反倒点点头，起身下了卧榻。
“替我把那套宫装找出来，我要进宫见惠妃娘娘。”
她说得有些急促，显然是因为太担心老郡王妃的缘故，可茯苓却劝道，“姑娘，老祖宗这个时候才进宫，要是咱们就跟过去的话，怕是惹得惠妃娘娘不喜。”
原本茯苓告诉她，也只是想让姑娘知道，这样总能想出个应对之策来，可不是让姑娘直接进宫的。
“可是祖母那边……”赵淑懿皱了皱秀眉，方才她是还没清醒过来，此刻才彻底清醒了。
也不知道柳惠妃到底会和祖母说什么，祖母那般刚烈之人，柳惠妃又是祖母一手养大的。
要是柳惠妃做出些不好的行径，或是说出些伤人的话来，怕是祖母心里会更加难过。
茯苓低着头，听姑娘吩咐道，“这样吧，你把白微找来，我有事吩咐她。”
听到白微，茯苓在心里多留了个心眼，这段日子姑娘颇为重用白微，显然是认可了白微的。
“是，奴婢这就过去。”茯苓应声退下。
很快，白微便进了屋，朝她拱手说道，“茯苓说姑娘找属下有事，不知是何事？”
赵淑懿见到她进来，这才说道，“祖母已经进了宫，我担心柳惠妃会对她不利，这样吧，你现在就进宫，无论用什么办法，总之守好祖母便是。”
听到只是这么简单的差事，白微心里松了口气，笑着道，“姑娘放心，这点小事还不至于为难到属下。”
赵淑懿也笑，她能这般有信心，祖母的安危必然没问题，赏了她一些银子，然后白微就走了。
……
宫里。
老郡王妃乘坐马车直接进了宣武门，到了前殿才停下，柳嬷嬷扶着她下了马车，忧心说道，“公主，惠妃娘娘她——”
她实在是有些担心，柳惠妃从小就不是个好相处的，只是那时公主抚养柳惠妃，感情日益见深，她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说多了公主会觉得她多管闲事，存心离间她们姑侄二人。
柳嬷嬷叹了口气，面上的担忧悉数落入老郡王妃眼里。
“无妨，她今儿找我叙旧，那便叙旧即可。”老郡王妃淡淡地说道，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自从赵煦对孙女做出那样的事来之后，老郡王妃对赵煦的心就不再像以往那般了。
至于柳惠妃……
到底是她一手养大的，感情自然要比赵煦深厚，可赵煦能做得出那样的事，这背后必定也少不了柳惠妃的纵容。
柳嬷嬷点点头，眉间的忧愁并没褪去，只是说道，“但愿如此吧。”
老郡王妃没再接话，柳嬷嬷便扶着她往柳惠妃的寝殿走去。
柳惠妃的寝殿离御书房很近，这也是当年宣平帝的私心，二人没走多久便到了。
望着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老郡王妃眼里闪过一抹哀伤。
这座“锦绣宫”，原本是她母后的住处，如今的“栖凤宫”并非是历代皇后居所。
“进去吧。”老郡王妃长长地叹了口气，没再看一眼，抬脚走了进去。
柳嬷嬷跟在她后头，她是从小跟着老郡王妃长大的，自然明白老郡王妃方才的忧伤。
当年公主才十三岁，皇后娘娘就被奸人陷害，遭贬至冷宫，可当时的皇上又爱极了皇后，最后帝后二人双双死在了冷宫里。
因为那时候皇上膝下只有一子，也就是公主的同胞弟弟，公主便被封为摄政长公主。
后来新帝也走了先皇的老路，冷落了新后，却又只守着新后，可冷宫到底寒冷，最终新后没能撑住，死在了冷宫。
新后过世之后，举国同丧，半个月后新后入土，新帝便于御书房割腕自尽，又因为新帝膝下无子，公主便将宣平帝捧上了帝位，这才成了大长公主，退居幕后。
这些年，除非是必要进宫，公主从来不愿踏入宫中半步，许是怕被勾起年少时的回忆。
主仆二人进了锦绣宫，路上宫女宫人纷纷跪拜，老郡王妃并没心思理会，只淡淡地摆了摆手。
“奴婢见过衡阳大长公主，娘娘已经在殿内等候了。”柳惠妃身边的得宠宫女，诗音笑着朝老郡王妃福身行礼。
老郡王妃面色淡淡地“嗯”了声，但也还是回了句，“前面带路吧。”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就是这个道理了。
诗音受宠若惊，连连把二人迎了进去，偷偷地抬眼打量了下这位大长公主。
她是这两年才得宠的宫女，容貌颇有些姿色，宣平帝来锦绣宫时，有几回正好遇到惠妃娘娘来了葵水，便把她推荐给了宣平帝。
虽说有过几回宠幸，可宣平帝并没有把她封妃的打算，是以诗音到现在也只是个大宫女。
可若是能巴结上这大长公主，那就不同了，诗音如是想着。
老郡王妃进了殿内，抬眼便看到了端坐着的柳惠妃，见到她进来也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
老郡王妃倒也不着急，站了会儿，柳惠妃果然就撑不住了，连忙笑着迎上来，“姑姑快坐，原是我今儿得了空，便想着请姑姑进宫叙叙旧的，没打扰到姑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