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当晚必定祭拜祖先,信阳长公主让人寻他过来,便是要带他回府拜祭。
信阳长公主已有四十年岁,可瞧着却比三十妇人还年轻,双目犹似一泓清水。
见到儿子过来,信阳长公主赵蓁眉眼带笑,温柔地道,“这个天可是越来越冷,往后出门还是得多穿件。”
等儿子到了跟前,赵蓁便让小厮替他系了件披风,心疼道,“瞧瞧你这脸色又白了许多,可是方才吹了风的缘故?”
“儿子闲来无事便沿着溪流走了走,倒也没怎么吹风,”杨明尧任由小厮给他系披风,道,“娘快莫要皱着眉头,这般可不美。”
说着又微微笑了笑,像是想起谁似的。
赵蓁并没注意到他的变化,面上很是无奈,见他系了披风,这才放心。
“府里来人催了,还是快些回去吧。”赵蓁与他边走边说。
杨明尧淡淡地“嗯”了声,眼里的笑意淡了三分。
……
匆匆回到安国公府时,府里已经开始准备祭拜仪式,要用到的那些也都已经准备好。
下了马车,杨明尧随着信阳长公主进府,小厮们见了纷纷行了一礼,可面上更多的还是畏惧。
“奴才见过信阳长公主!”
“奴婢见过信阳长公主!”
恭敬地朝他二人行过礼后,信阳长公主摆摆手,领着杨明尧直接往主院那边走去。
她平时并不住在安国公府,而是带着小儿子住在长公主府。
这安国公府对她来说,算是个很陌生的地方。
下人们见二人走远后,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忙活去。
主院那边迟迟没见到他二人,便又派了人催,正巧出来,便遇上匆匆回来的二人。
杨管事的朝二人见礼,笑道,“启禀长公主,今儿的祭拜已经准备好,老夫人那边就等着您过去了。”
府里的人见到她依然喊一声长公主,而非夫人。
赵蓁也半点不介意,敷衍似的嗯了声,就带着儿子走了进去。
才进主院,便听到老夫人的声音,“她人呢?怎么还不回来?”
边上的二房夫人谢氏附和道,“是啊,大嫂这都进宫许久了,难道是宫里那边留了人住下?”
“她一个已经出嫁了的人,连这点也——”老夫人皱了眉,正要数落她几句,便听外边赵蓁的声音响起。
“母亲说得没错,所以本公主这不是回来了吗?”
说着,赵蓁便领着儿子大步进来,老夫人几个回头望过来,面上发热,倒是没再吭声。
可赵蓁却不,秀眉高挑,开口笑道,“怎么,本公主进来竟也没人行礼?”
她虽是安国公府的大儿媳,可与这家人早已撕破脸,左右她是长公主,没人敢奈何她。
老夫人眉间带着点怒气,可到底拿她无法,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朝她福身,“老身见过信阳长公主!”
其余人也连忙福身,“臣妇见过信阳长公主!”
这屋里的所有人都朝她行了礼,唯独那边上站着的男人,剑眉竖着,却冷着张脸。
这人便是她的驸马,安国公杨彦之。
“驸马今日瞧着气色不错,可如何行不了礼?”赵蓁并没有放过谁,仍旧笑着说道。
“长公主,你莫要咄咄逼人。”杨彦之忍住怒气说道,许是烛光太暗,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的神色。
赵蓁见他开口,这才看向他,可说的话却是,“驸马虽说贵为从一品国公,可本公主到底是长公主,驸马这般是否藐视皇家?”
杨明尧始终站在赵蓁身侧,并未开口,他眉间比之先前要冷三分。
气氛有些僵冷,可赵蓁不开口,那些人也没法起身说话,最终,杨彦之还是屈服了,朝她拱手,“臣见过信阳长公主!”
“这才对嘛,该有的礼数可莫要忘记。”赵蓁满意地一笑,目光流连过这一家子的人。
她是长公主,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儿媳。
杨彦之藏在袖下的那双手,攥紧了又松开,诚如她所说,她是长公主。
赵蓁转过身,扫了眼屋内弯着腰的众人,忽地笑道,“都起来吧,今儿这次姑且就算了,下次若再让本公主听见,有人在背后嚼本公主口舌,那便以藐视皇家来论罪!”
众人虽说心里不满,可到底还是谢恩起身,纷纷抹了把汗。
杨彦之冷眼扫过他二人,语气冷硬,“还请长公主做好准备,臣要开始祭拜了。”
这期间杨明尧就站在赵蓁身边,却并未开口,杨彦之也没看他。
明明是父子,陌生得却像路人。
赵蓁没再发难,与儿子站在杨彦之身侧,边上还站了个杨明波。
杨明波是安国公嫡长子,可却并非赵蓁之子,乃是安国公原配夫人所生。
说是原配夫人,其实不过就是个婢女,二人未曾有过婚书,所以杨明波这个嫡长子的身份着实尴尬得很。
时间长了,众人便当杨明波是赵蓁之子,可自从那次赵蓁当众给杨明波难堪后,世人便知杨明波的尴尬身世。
生母既是一个未入族谱的婢女,又没有婚书证明,杨明波便无法继承世子之位。
即便是长子,可底下还有个正儿八经的嫡子杨明尧。
以至于杨明波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却迟迟没有个正经身份。
可安国公对外却说杨明波是嫡长子,这安国公府必定要传给杨明波,惹得圣上大怒,下令杨明波终生不得为世子,更不得入朝为官。
奈何安国公并不愿将爵位传给杨明尧,所以至今这世子之位还没定下来。
“波哥儿,你往后站着吧!”赵蓁对杨彦之有恨,连带着对他的儿子也看不顺眼。
杨明波倒是很识趣,抬脚便要往后站,可杨彦之却拉住他,“波儿,你就站在这里!”
可杨明波却朝他轻笑摇头,挣开他的手,到底还是站到了后头。
面对这样的结果,赵蓁很满意,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祭拜很快就开始,圆木桌上摆满了瓜果,还有羊形花馍,杨彦之亲自盛了饭,又倒了酒,便走到香案跟前。
黄纸冥币那些全都铺在地上,杨彦之双手合十说了几句,便拿火折子将那堆东西点燃,又命众人后退些,女眷退到房内。
很快,外边便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过了会儿才让众人出来。
“好了,传膳吧。”杨彦之面上有些颓色,因为是祭拜先祖,接下来的一顿饭倒是没人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