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快要开始的时候,老郡王妃便让人搬了两张圆木桌,又在中间隔了张屏风,众人这才男女分开坐下。

原本该是江氏坐在老郡王妃左下手,可如今众人心知肚明,便让赵沁妜坐那儿,秦氏依旧坐在右下手。

接着便是蔡氏,然后是赵淑懿几个姑娘及表姑娘。

菖蒲取了果酒上来,替老郡王妃斟满,老郡王妃笑道,“今儿你难得回府,咱们娘俩可要不醉不归!”

她如今已经年老,那些礼仪规矩于她来说并无多大用处。

可赵沁妜却有所顾虑,她们回邺都是受的诏令,可昨儿到现在还没进宫请安过,怕是圣上心里会不高兴。

不过她也确实是难得回娘家,望了眼清河王赵文杰,见他也与那帮兄弟们喝酒,便放了心,笑道,“母妃既如此说,那女儿自当从命便是。”

说着,丫鬟替她斟了酒,她便举杯仰头饮尽。

赵沁妜年轻的时候,比如今的赵淑懿还要傲气些,喝酒这些根本不算事。

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很快老郡王妃便有些微醺,可还是笑道,“今儿有你陪在我身边,我这心里到底是高兴的。”

赵沁妜便笑着接过,“见到母妃女儿也很是高兴,我这多少年没回过娘家了。”

说着便有些感伤,说到底还是她年轻时没选好人,这才嫁到那般远的地方去。

若是清河王待她好便也就罢了,可偏偏他身边从不缺侍妾之类,膝下庶子虽说没有,可庶女却是一堆。

赵沁妜身为清河王妃,这心里到底是有些委屈的。

可这都是她当年自己选的路,说出来只会更让母亲担忧,倒不如不说。

老郡王妃喝得有些醉了,菜吃到一半柳嬷嬷便扶着她回了房,赵淑懿见小姑姑眉眼里有些伤感,便笑道,“小姑姑,咱们也喝一杯吧。”

她作为经历过一世的人,当然知道小姑姑的命运并不好,嫁了那样一个夫君,有苦难言。

赵沁妜弯唇一笑,好在她还有这个与她性情相貌都相似的侄女,便举杯与她喝了起来。

见她喝酒很是猛烈,赵沁妜摇头笑笑,“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喝酒这般好了?”

小时候她可是半杯酒都能喝醉的人。

“那还不是因为小姑姑喝酒厉害,侄女与小姑姑生得这般相似,自然不能丢了小姑姑的脸了。”赵淑懿笑笑,眉眼里全是笑意。

纵然她往后再没了生母,可她还有祖母,还有小姑姑,还有四叔他们,她的人生还很美好。

她这般嬉皮笑脸的,赵沁妜很是无奈,又与她喝了一杯,这才放下酒杯,“我过去瞧瞧母妃,懿儿可要一起?”

赵淑懿抿了抿嘴,心思快速打转了番,猜到了她的心思,点头笑道,“正好我吃得也有些饱,便陪小姑姑走走吧。”

说完又与众人告了辞,二人便往内堂走去。

路上。

“懿儿,母妃她今儿像是有心事,可是因为大嫂和庭哥儿?”赵沁妜皱着眉问道。

她虽不清楚可到底不蠢,若是以往母妃见了她,哪里会死命喝醉,这分明就是心里不痛快,又不能说罢了。

赵淑懿就知道她要问的是这个,可祖母没与小姑姑说,显然就是不欲再提起此事,她笑了笑,“祖母今儿是见到小姑姑回府高兴,哪里有什么心事呢?”

“也罢,便是你知道也无法与我说的,”赵沁妜并未失望,反而笑道,“我记得你今年十三岁,再有两年便要及笄,到时候可要好好擦亮眼睛,挑选夫婿也要挑个称心如意的。”

赵淑懿的脸微微一红,羞涩一笑,“我这还早呢,小姑姑莫要拿我打趣!”

她前世经历过负心人,今生只想守护好身边的人,并未想过嫁人一事。

赵沁妜好笑地摇头,点了下她的额头,“你这小丫头,姑姑与你说正经的,你偏说我打趣你!”

赵淑懿吐舌俏皮一笑,二人很快便到了德宁堂内堂。

柳嬷嬷才扶着老郡王妃歇下,见到二人过来,便上前行礼,“老奴见过清河王妃、见过临安郡主。”

赵沁妜摆摆手,“不是外人,不必行这些虚礼,我来瞧瞧母妃的,母妃可歇下了?”

柳嬷嬷恭敬回道,“公主已经歇下,王妃——”

“让妜儿进来吧。”屋里传出老郡王妃略带沧桑的声音。

柳嬷嬷这才没说,开了门请她请了屋,便又将门带上。

赵淑懿站在门外等着,她知道小姑姑定是有话要问,可祖母必定也是有话要说的。

……

“她竟做出这等事,也难怪懿儿提起她便不快。”赵沁妜柳眉倒竖,面容很是不悦。

那个江氏竟然婚前私逃生女,婚后还与人私通生下一子,竟还想将郡王府的产业据为己有!

这简直就是不要脸至极!

“咱们绥国竟出了这样的女人,实在是……”赵沁妜都有些说不下去。

老郡王妃咳了声,轻声说道,“此事原是家丑,可你知道便罢了,不许再与人提起,便是你夫君儿子也不行,明白了吗?”

这个道理赵沁妜到底还是懂的,连连点头,“女儿懂的,那江氏现在何处?”

老郡王妃叹息一声,“我将她关在后院柴房,日夜有专人看守,她的手筋脚筋已被我挑断,自己又得了失心疯,连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

想到江氏,老郡王妃心里就一阵恶心。

“她做出这样的事原该是不能留着的,可懿儿再有两年便要说亲,若是江氏此时病故,懿儿便要为她守孝三年,我实在是不愿意见到江氏得意的模样。”老郡王妃摇摇头,短短几天,鬓边白发竟是多了不少。

赵沁妜听了也是叹息,她想了想才道,“好歹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可行径却是这般荒唐。”

顿了顿,她又问道,“江会元已死,那他的女儿呢?”

问到这个,老郡王妃犹豫了下,到底还是与她说了,“我让人将她送进了青楼,口不能言耳不能听,手也无法再提起,我倒是不怕她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赵沁妜眉头微挑,忧虑道,“这怕是不妥,她到底是来郡王府投奔的表姑娘,若是被人看到她在青楼,郡王府却对她不闻不问,难免引来流言蜚语。”

哪知老郡王妃不屑地笑了笑,很是轻蔑,“江天贺拉着她走出郡王府,这是郡王府上下皆知的事,他们父女来的时候未打招呼,走的时候也一声不吭,郡王府这般已经是仁至义尽。”

听了母妃的话,赵沁妜终于放心,郡王府是她的娘家,也是她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