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到令人窒息的空间，耳畔似乎只留下了墙壁上钟摆的滴答声。仿佛是海啸到来之前的平静，每一秒都显得格外难捱。
苏芙定定地望着背对自己站在落地窗前的费夜鹰，身体不自觉微微颤抖着，一字一顿道：“事实上，除了这枚戒指，你还有地方露出了破绽。”
费夜鹰缓缓转过身面对着苏芙，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女人，脸上冷峻紧绷的表情泄露不出一丝他此刻内心的情绪。
“虽然你和我的夜鹰外表相像，不……几乎是一模一样，可是有些东西是无法替代的，比如人的记忆，比如曾经拥有过的纪念品，甚至是人与人之间的感觉……”苏芙幽黑的深瞳微微颤抖着，似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神奇吗？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自从我回国以后，你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无比陌生……”
费夜鹰凝神注视着苏芙，视线定格，眼眸深邃，让人猜不出他此刻所想。
见费夜鹰没有反应，心中所想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证实，苏芙缓缓走进，目光下移：“你知道吗？我和夜鹰一起生活了整整三年，他身体上的每一个记号我都不可能记错。你背后的胎记是何时有的？那下面分明是……”
“是什么不重要。”费夜鹰突然出声，冷冷打断了苏芙的话，“重要的是，这世界上除了我，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费夜鹰。”
一句话，石破天惊！
震惊、错愕、惊恐、畏惧、犹疑、难以置信……千百种复杂的情绪在苏芙脸上一一闪过，费夜鹰话中的意思很明显，并且既然他说出了这句话，就说明他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所以，这一切果真不是我的乱想？！”苏芙脸色“唰”地惨白，不自觉连连后退几步，眼神一直死死定格在费夜鹰的身上，“那么，你到底是谁？”
费夜鹰缓缓勾起嘴角，像一个在舞台上无意间露出马脚后面对观众的魔法师，那笑容与其说是歉意，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种例行公事般的表演。
“你只要记得，我是费夜鹰就够了。”他缓缓靠近苏芙的耳边，像情人一般在她耳边细语呢喃，话里却分明暗藏威胁与狠厉，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戳心脏，“相信我，如果你继续纠缠下去，下面的事情就不是你我可以控制的了。”
“你威胁我？！”虽然竭力保持镇定，可是苏芙苍白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嘴唇欺骗不了费夜鹰，苏芙默默攥紧了双拳，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堂堂费氏家族的长子费夜鹰都能被眼前这个人……不，更大的可能是一整个团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完美替换，在一年多的时间内不被任何人所察觉，完成商业和结婚生子各类大事，有些时候甚至比“费夜鹰”更像“费夜鹰”……
这背后的种种原因和千回万转的纠葛，已经不是苏芙所能猜测的到，她更加不敢去妄自揣测自己作为第一个发现秘密的人，将会面对怎样的局面。
苏芙脸上的表情变化都没有逃过费夜鹰的眼睛，事到如今，除了硬着头皮往下走，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
“接下来你们预备怎么做？”苏芙抬起头望着那种熟悉又陌生的脸孔，内心越来越像是掉进了无底黑洞。
她必须抓住什么，才能防止自己继续坠落下去。
闻言，费夜鹰竟然露出了一抹不明其意的笑容，他优雅地理了理领带，从容坐在了会客沙发上，不急不缓地将茶水送入唇舌后，这才开口：“苏小姐多虑了，这一切都取决于苏小姐的选择，是敌是友，都在你一念之间。”
此话一出，刚刚还如同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氛瞬间云散雨停，苏芙不是一个愚蠢的女人，与其在还不清楚对方真正实力和意图的情况之下，她不可能做出以卵击石的事情。
“呵呵……”苏芙也轻轻坐在了费夜鹰对面，将面前的茶杯举起，做出“干杯”的姿势，“今天的对话就当做没有发生过，我的夜鹰仅有一个，那永远都只会是你。”
“苏小姐果然是聪慧的人。”费夜鹰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空气再一次冷却了下去，良久，苏芙站起身来：“夜鹰，谢谢你今天的招待。我工作上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交接，就不打扰你了。”
“杜骁，亲自送苏芙小姐回去。”费夜鹰提高了音量吩咐道，而一直在门口守候的杜骁也立刻毕恭毕敬为苏芙打开门，跟随她走下了费氏大楼。
随着费夜鹰办公室的门自动缓缓合上，没有人看到在那一张门后，是费夜鹰蓦然间苍白而慌张的脸庞。
“姐，小心脚下，你慢点走。”荒凉僻静的郊区墓园，宋清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宋清晓，带着她深一脚浅一脚行走在崎岖的小路上，不时小声地提醒着她方向。
事实上，自从宋清晓失忆之后，这里就是她最渴望来到的地方，她没有归途，只要寻找来路。
苦苦央求了好几次之后，宋清阳终于勉强同意带着她来看望过世的父母。
终于，宋清阳停下了脚步：“姐，我们到了。”
宋清晓有一瞬间的晃神，对于这个地方，她分明有着几分说不清的熟悉感。阴沉的天空下风声呼呼作响，刮得她脖子上单薄的纱巾几乎要被吹走。宋清晓缓缓将早已准备好的白-H花束轻轻放在墓碑前，上面一对夫妻的照片刺痛了她的眼睛。
“是父亲坚持要这么做的。”宋清阳解释道，“母亲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只留下父亲几十年如一日带我们长大。而父亲去世时的唯一遗愿，就是能和母亲合葬在一起。”
宋清晓沉默不语，这些日子的记忆恢复进展缓慢，对于弟弟所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仿佛是别人的故事。
“清阳，你能老老实实告诉我，父亲到底是为什么而死的吗？”宋清晓转过脸来，认真专注地盯着弟弟的眼睛，表情严肃。
“姐……你可是听说了什么？”宋清阳有些紧张，“还是，你想起了什么？”
自己和蒋彦辰早已经达成了共识，为了更好地保护姐姐，他不可能主动对她透露任何关于宋家、乔家和费夜鹰的一切纠葛，而姐姐突如其来的质问让他明显乱了方寸。
宋清晓苦笑着摇摇头：“……没有。说出来或许你不会相信，我这些日子总是做一些噩梦，在梦里，似乎有很多人对我说话，对我咆哮，对我流泪……他们是谁？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让宋清阳不敢直视姐姐的眼睛，姐弟俩静默地伫立在风口，天地间的时间似乎都减慢了下来。
“姐……”半晌，宋清阳终于痛苦地开口，他低下头隐忍地咬着嘴唇，恨不得咬出血丝来，“我答应你，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以后，我会原原本本告诉你所有的事情。可是现在，为了保护你，我不能说。”
宋清晓表情复杂，似乎没有想到弟弟会这么坚定。
“你的意思是，在我们身边，有人在虎视眈眈？”宋清晓的瞳孔微微放大，“那么我的失忆，难道不仅仅是一场意外？”
“姐！”宋清阳突然暴起，眼眶通红，一把紧紧握住宋清晓瘦弱的肩膀，“你难道不相信我吗？你曾经用命护着我周全，现在也该我好好保护你了，你就什么都不要再想，一切交给我。”
弟弟痛苦纠结的声音在宋清晓耳边回荡，终于，宋清晓放弃了最后一丝挣扎，颓然地低下了头：“好吧，对不起清阳，以后姐姐不会再提……”
闻言，宋清阳的脸上才微微显露出一抹松懈，释然地扯出一抹苦笑：“相信我，只要有我在，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到你。”
而与此同时，费夜鹰则陷入了更大的危机和困境。办公室里，杜骁面色凝重地垂首站在费夜鹰身边：“费总，你的意思是，苏芙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
费夜鹰摇摇头：“我想，她只是怀疑我不是真的费夜鹰，而对于我的真实身份和情况，她尚且没有那个能力调查清楚。”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杜骁难得的产生了不安的情绪，“费总，现在是紧要关头，千万不能用因为她满盘皆输啊！您还是想想办法解决掉她才行，必要的时候……”
费夜鹰伸出手来示意杜骁安静，转过身面对焦急的手下，沉声道：“既然这样，先向上面请示，看是否可以把我的师妹司茵接到我身边，必要的时候，我会需要她给我做掩护。”
“这样……可以么？”杜骁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