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发现?现在可以说了。”费夜鹰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揉按着太阳穴,这几日连轴转地工作和处理事情让他已经完全透支。
杜骁当自己的助理这几年,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万分熟悉,同理也一样,刚刚在会议室杜骁的欲言又止明显是还有隐情。
果然,杜骁从文件夹里拿出几张照片,明显是监控摄像的截图。照片里面,乔雨季和一个中年男人把酒言欢,勾肩搭背进入各种娱乐场所,身后还跟着几个打扮妖艳的女人跟随。
“这个男人就是设备厂的厂长,这次乔雨季采购的主要设备都是来源于这个厂。”杜骁沉声解释,“这家厂按理说完全不能进入费氏的选择范围,看得出完全是因为乔雨季的关系才得以有了合作。”
“项目经理呢?”费夜鹰脸色铁青,咬着牙狠狠道,“他没有对提供设备的厂家进行审核吗?!”
“据我所知,项目经理的确很多次想要审核质检报告和厂家资质,可是都被乔雨季以各种理由挡回。以至于到最后,项目经理都不敢再过问。”
这时,杜骁的手机响起,接通后“嗯”了一声便匆匆挂断,转头向费夜鹰汇报:“费总,那个重伤的工人已经抢救过来了,目前已经苏醒,您看……”
“现在过去。”费夜鹰没有片刻犹豫,起身先行走出会议室。
“姐姐,你陪我这么久,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吗?”医院病房里,蒋子诺一边大口大口吃着宋清晓为她亲手做的蛋挞和饼干,一边歪着头笑嘻嘻地问。
宋清晓将带来的白-H花小心翼翼地插放在病房的花瓶里:“不会的,你就放心吧!”
“谢谢姐姐!”蒋子诺笑得灿烂,这段时间爸爸除了晚上过来陪伴,大多数时候只有她和保姆大眼瞪小眼,闷得都快生虫了。
这时,病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蒋子诺好奇心瞬间被撩起,一只手还打着厚重的石膏呢,就蹦跶着下床开了病房门,探头探脑地观察着。
“姐姐!外面好像来了很多记者呢!是有什么重大新闻么?”蒋子诺一边看,一边招手示意宋清晓也跟过去看。
宋清晓无奈地笑笑,跟着走了过去。
果然,病房走廊外聚集了不少的人,果然有不同媒体的记者扛着摄影机和相机试图进来VIP病房区,被医院的保安和几个黑衣人保镖拦在外面,场面十分喧闹。
“姐姐,难道我们这个病房区住了什么明星不成?”蒋子诺的眼睛瞬间像是亮起了星星,小脸上堆满了期待,不等宋清晓反应过来,便像只窜天猴似的一溜烟跑了过去。
几分钟后,蒋子诺才郁郁地返回,声音满是失望:“不是明星……据说是一个项目工地受伤的工人,好像是什么费氏企业。”
宋清晓愣了一下,费氏集团出事的新闻她也早有耳闻,虽然有不小的震惊和讶异,但毕竟已经成为了一个局外人,她也无法去做什么。
可是在心里,她却总是没来由地相信费夜鹰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次的事故一定会有隐情,心里总是不自觉地期待着真相或是反转。
这时,费夜鹰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他的身后跟着几名助理,个个神情严肃,面色凝重,匆匆赶往了走廊尽头的VIP重症监护病房。
宋清晓心头一悸,才发现费夜鹰根本没有看到自己。只一眼,宋清晓就看出了他的疲惫,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向挺拔的背影也显得有些佝偻,可见这段时间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宋清晓定定地望着费夜鹰的背影,连身旁子诺喊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听见。
“姐姐,你怎么了?”蒋子诺懵懵懂懂,“你是认识刚刚过去那个哥哥吗?”
宋清晓回过神来,低下头掩饰住内心的担忧:“没事,只是一个过去的朋友。”
费夜鹰和杜骁等人来到VIP重症监护室外,透过通明的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工人的受伤情况。
那个男人脸上插了好几根管子,全身更是缠着厚厚的绷带,即使如此,依旧渗出了鲜红的血和脓液,看得人触目惊心。
“医生说,他全身的烧伤面积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五十五,其他没有被烧坏的地方,像是头皮和脚底这些部位的皮肤已经被移植到了烧坏的部位,后续可能还需要更多的费用治疗和保养。”
杜骁以一贯的冷静口吻告知着费夜鹰伤者的情况,即使如此,字字句句听来也格外惊心。
“费总,您来了……”这时,工人的妻子带着孩子从走廊另一头的护士站走了过来,仅仅几天而已,她仿佛苍老了好几岁,连鬓间都漏出了几根白发,眼神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无望与认命。
对于她来说,男人都是自己的天,是一家的唯一顶梁柱。可是现在出了这样大的意外,未来在哪里她不知道。
可是,自从上一次过后,越来越多的人告诉她这个丈夫为之卖命的项目归属企业在国内乃至国际上有多大,她也在电视上看到了费夜鹰的新闻,知道他手里到底握了多大的权力。
这样的社会地位和身份,若是真想把此事压下易如反掌,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可是这个费总没有这样做,没有选择走这条对他来说最便利的路,而是亲自一次又一次来到这里。
想到这里,即使她只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即使心里有着再大的悲痛与恐惧,她也不能再怨怼于人家费总。
“嗯。”费夜鹰听到她的声音,微微点头,“我已经吩咐我的助理将医疗费、抚慰费和精神损失费结算出来,大概就这几天可以打到您的账户上。我已经嘱咐医院一切药物和治疗选择最佳方案,费用由我负责,您只用放心照顾好您的丈夫就行。”
闻言,女人的眼眶还是禁不住湿润了。这几天来得知她家出事后,好多远近亲戚都纷纷“消失”,害怕她开口借钱,个个唯恐避之不及,就连自己的亲兄弟妹都是如此。
此刻听到费夜鹰这番话,犹如一个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的人抓住了一个强壮的枝干,劫后余生的同时,巨大的后怕和对未知的恐惧还是如潮水般吞噬了她。
“谢谢您费总,我谢谢您……”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孩子跪了下去,朴实粗糙的脸上眼泪纵横,“来,快给叔叔磕头说谢谢!”
孩子虽然年幼,但也懵懵懂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顺从地跟着母亲跪了下去,嘴里不住嗫嚅着:“谢谢叔叔……谢谢叔叔……”
费夜鹰心里一酸,急忙将两个人搀扶了起来,喉头有些苦涩,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明明自己是受害者,明明自己才是最应该被道歉的人,却为了生活不得不如此卑微,而真正的作恶者,却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一次,没有对自己做下的孽负起责任!
这人间,到底值不值得?!
乔家大宅里,得知东窗事发后的乔雨季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心知自己这次因为贪一时之财酿成了大恶果,逃避便是他此时最好的选择。
“不成器的东西!”最终纸包不住火,乔大力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气得将手边的玻璃烟灰缸狠狠砸向自己的儿子,身体因为愤怒而止不住地颤抖。
“你这个混账东西!不给乔家带来荣耀和利益也就罢了,净为了些蝇头小利干些愚蠢至极的事情,当真是丢我的脸!”乔大力脸色涨得通红,眼看就要站不住了,摇摇晃晃倒在了身后的沙发上。
“爸爸!”乔雨季一惊,急忙上前扶住了父亲,一边替他抚拍着后背,一边大声呼呵着家里的保姆,“快点来人,把我父亲的降压药拿来!”
保姆匆匆忙忙拿来药和水,在乔雨季的帮助下,乔大力吞下几粒药丸,总算勉强缓和下来。
“你啊……你啊!”乔大力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伸出手指指点着乔雨季,痛心疾首。
“爸,你不要担心,这件事造成的影响不算太大,现在发布过新闻的媒体也已经被我派人压下或者撤销,很快公众就会转移视线。”乔雨季试图让老爷子放宽心。
事实上,乔大力自始至终担心和愤怒的,仅仅是乔雨季的做法会对乔氏亘远的利益有所损害,会对未来的发展产生障碍。而至于这次事故引发的人员伤亡,亦或是那些伤者的死活和他们家庭的未来,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那……那个你采购设备的工厂厂长呢?”乔大力微微凝眸,大脑飞速运转着,“你们之间的交易和往来情况到底是怎么样,我要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虽然不明白父亲的意思,但乔雨季还是老老实实将这件事的细节告知了乔大力。包括最开始的经人介绍认识、采购设备时从厂长那里吃到的回扣、还有自己暗示过几次设备质量不必太好,成本要控制在最低等等事情。
认认真真听完,乔大力的情绪已经彻底冷静下来,老狐狸一般地微微眯起眼睛,有些浑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这么说,你和他私下商讨设备质量的时候,只有你们两人在场?”
乔雨季愣愣地点头:“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