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晓自私人医院看望宋清阳回来后,整个人仿佛注入了新的生命力,眼神里重新拥有了光芒,即使这光芒微弱如辰星,也好过永远沉浸在一片漆黑中。

然而,即使积极配合着治疗,宋清晓的声音一直没有恢复。

“不要急,喉咙的损伤需要慢慢修复,除此之外,宋小姐不能开口说话也存在着一定的心理问题,需要配合心理医生进行适当的疏导。”医生在对宋清晓复诊后,私下里严肃地交待着陆衍之。

“心理问题?”陆衍之有些意外,“您是指抑郁吗?”

医生摇摇头:“不是,我指的是创伤后应激心理障碍。宋小姐现在迟迟不肯开口说话,也有很大原因是在于再受到巨大刺激和创伤后,她本身不愿意开口说话,久而久之产生了障碍,现在想要开口也有了困难。”

沉吟片刻,陆衍之问:“那……我们应该怎么配合治疗?”

医生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开口:“陆先生,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问……若是您能告知一下当初给宋小姐造成最大伤害的人和事,兴许我们能对症下药,找到最合适的心理疏导方式。”

陆衍之愣了一下:“对症下药?”

医生点点头:“是,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不排除选择情景重演这一方式对宋小姐进行极端的刺激……”

“不行!”陆衍之打断了医生的提议,毅然拒绝,“这件事对清晓造成的打击太大,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重演一次,她会承受不住的!”

更重要的原因他没有说,他不愿让宋清晓再想起关于费夜鹰的任何点滴,更遑论让费夜鹰再次出现在宋清晓的生活中。就当是自己自私吧,他宁愿清晓永远不能开口说话,也不愿她心里还有半分费夜鹰的位置。

医生看出了陆衍之的顾虑,微微叹了口气:“陆先生,这件事还需要你多加考虑,毕竟宋小姐现在恢复状态不错,若是能趁热打铁……”

“不必再说,这个方案我不会考虑。”陆衍之不耐地挥挥手,再也不愿意讨论这个话题。

然而,令陆衍之没有想到的是,有些事不是人力所能避免,上天的安排也从来不遵循着人的心意。

工作室的生意渐渐走上了正轨,工作量的骤然增加使得宋清晓再次熬了个通宵,等她宋清晓从一堆设计稿里抬起头时,外面天空已经微微露出灰白,揉了揉疲惫的眼睛,看到桌面上的闹钟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五点。

索性也就不睡了,宋清晓走进洗手间将冷水扑在脸上清醒清醒,然后走到了阳台推开窗,让清晨的风吹走一夜的倦意。这样静谧舒心的早晨,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宋清晓站在围栏边轻轻闭上眼,让大脑得到暂时的放空。

“看来你最近过得不错。”冷不防地,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带着一丝嘲讽,“有什么开心事,介意和我分享一下吗?”

宋清晓被吓得一个激灵,急忙转过身,正面迎上了费夜鹰在灰暗阴影中的一双剑眸,那道视线如同一把利刃,直戳入宋清晓的内心深处。

宋清晓的惊讶反应尽收眼底,费夜鹰发出一声嗤笑,缓缓从房间的阴影处走出,一步一步站到了宋清晓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不得不说,将近一个月没见,宋清晓原本消瘦成纸片的身形终于微微丰盈起来,不再那么孱弱无力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就连脸上的气色也比最初好了许多。

宋清晓在最初的吃惊后已经能够迅速地恢复镇定,她也无力去探寻费夜鹰是如何打开工作室的门,这么多年来,费夜鹰对她一次次的老鹰捉小鸡般的玩弄越来越让她疲惫,那是从心底渗出的厌倦与无力。

费夜鹰低头望着宋清晓平静的脸庞,嘴角微微上扬:“你这么开心,莫非是因为看到宋清阳过的还不错?”

闻言,宋清晓身体一冷,抬起头直视着费夜鹰,企图在他的墨黑眼眸里找到他情绪的线索,一如这些年来,她企图真正看清他一般。

然而,费夜鹰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依旧显不出一丝情绪,看不出他是喜是怒,亦或是对陆衍之和宋清晓不自量力的嘲讽。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费夜鹰这次来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想明白了这一点,宋清晓反倒坦然了。

看见宋清晓一副听之任之的神情,费夜鹰思绪骤然间有些恍惚。曾几何时,宋清晓还是那个在自己怀里无忧无虑撒娇任性的千金女友,可是因为自己,她一步步走到了家破人亡、姐弟失散的地步,有心也好,无意也罢,他终归是罪魁祸首。

一愣神间,费夜鹰的手已经不自觉轻轻抚在了宋清晓柔软顺长的黑发上,这个曾经在热恋期被他做过千百次的动作,让原本竖起一身尖刺严阵以待的宋清晓顿时丢了盔弃了甲,如受惊小鹿般慌张无助,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意识到自己的失常,费夜鹰轻咳几声,悻悻收回了手。在下一秒,又恢复了往常冷如冰霜的表情,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看在宋清阳还好好待在病房的份上,这次你和陆衍之的放肆我可以装作视而不见。”半晌,费夜鹰凌然开口,“但若是还有下一次,我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了。”

语罢,费夜鹰抬脚转身欲走,出乎意料的,衣袖冷不防被轻轻拉住,迈出去的脚步戛然而止,瞬间冰冻在了原地。

回过头,费夜鹰对上了宋清晓那一双湿漉漉的黑眸,她微微仰着头,眼神似乎包含着千言万语,樱唇微微张合,似是在哽咽着要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干涩的“唔唔”声……

这样柔弱无力却倔强的宋清晓,让费夜鹰的心不自觉猛然撞击几下,胸口有什么悄然融化,一股强烈的冲动顷刻间从心脏弥漫涌遍了全身。

费夜鹰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翻涌,一把将宋清晓拉入怀中,不等她反应过来,便用唇狠狠封上她的嘴,舌头灵活地在她嘴里搅动,耗尽她口中的每一丝空气,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进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费夜鹰感到脸上有了冰冷的眼泪,才猛然间清醒过来,松开了怀中的女人。

“你……”费夜鹰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一丝急促的喘息,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心下暗暗懊恼,怪自己怎么如此把持不住,现在又该如何收场?

房间的气氛变得奇怪起来,两个人仿佛面对面站在对岸,中间隔着一条盛满了爱恨纠葛的河流,纵使内心渴望,也永远回不去了。

最后,费夜鹰先忍不住:“宋清晓,过去的一切已经发生,我无话可说。现在只能允你一诺,宋清阳很快会回到你身边。”

这话犹如一剂猛药,让宋清晓蓦地瞪大眼,极度渴望又充满犹疑的表情在她的脸上凝固停滞。

“……这就当,是我对你最后的补偿吧。”说完,费夜鹰再不停留,毅然转身推开门,如鬼魅般消失在清晨的清冷薄雾中。

一路开车疾驰,费夜鹰到家刚推开卧室的门,房间的灯突然亮起,乔雪儿正双手抱臂、一脸不满地盯着费夜鹰:“你刚刚去了哪里?”

男人平静的脸庞没有泛起一丝涟漪,连声线都丝毫没有颤抖:“出去办了点事。”

“什么事需要你天不亮起床就去办?!”乔雪儿显然不相信这番明显敷衍的说词,秀目泛着怒意,“你到底出去做了什么?!”

面对乔雪儿一顿劈头盖脸的质问,费夜鹰不耐地蹙起眉头,却依旧惜字如金:“工作上的事情。”

乔雪儿不依不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费夜鹰面前,探过头去嗅了嗅他的衣领,在确认没有女人的脂粉香水味道后,才半信半疑地抬眸:“你说的是真的?”

拼命压制着内心的反感与厌恶,费夜鹰转移开视线冷然道:“你若不信,去问司机。”

沉默几秒,乔雪儿脸色一变,换成了平日里娇嗔任性的模样,语气软化下来:“好了夜鹰,人家这不是关心你吗?”

见费夜鹰不回应,乔雪儿心底开始没底,讪笑着:“夜鹰,这么早出去工作太辛苦,不如你先休息一下,我吩咐张嫂给你做点海鲜粥养养胃。”

听到费夜鹰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嗯”,乔雪儿才勉强安下心来,转身去了厨房。

在确认距离卧室已经够远后,乔雪儿脸上讨好的表情瞬间化为乌有,眉眼处透露着毫不掩饰的愤怒,掏出手机飞速按下几行字,发送了出去。

中午,乔雨季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一进门就大咧咧发问:“妹妹,你早上的短信什么意思?!费夜鹰那小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

乔雪儿扭着腰肢从二楼走下来,不满地嘟起嘴来,语气嗔怪:“哥,你怎么才来呀?我都等你好久了。”

“费夜鹰那小子呢?!”乔雨季四下张望,“敢欺负我妹妹,看我不好好教训他!”

“他已经去公司了。”乔雪儿示意张嫂倒来两杯咖啡,“还是哥哥好,从小到大,我受了欺负总是哥哥第一个为我出头。”

听到费夜鹰不在家,不知为何,乔雨季反倒放松了下来,将面前的咖啡啜饮一大口:“我救你这么一个妹妹,我不疼你疼谁!话说回来,你早上说费夜鹰可能形迹可疑,你是怀疑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吗?”

乔雪儿秀眉微蹙:“这个我还不能确定,但是他有事情瞒着我是无疑的。哥,你能帮我查查吗?”

“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乔雨季拍了拍胸脯。说实在的,这件事他乐意去做一方面是为了妹妹,另一方面是因为早就看这个费夜鹰不顺眼,若能一举抓住他的把柄,便能狠狠将这个妹夫压制住,再容不得他冷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