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秋莎一个人站在车厢过道里。

车厢里很拥挤,各种臭味和烟味弥漫在空气中。

但喀秋莎却置若寡闻,她没想到卓伟会来找她。

“你要是想来就来吧,可能有些东西一开始就瞒不住。”喀秋莎叹息道。

她不想让卓伟看到她家里的真实情况。

每次提到家,喀秋莎总是有些自卑,现在网上很多人羡慕混血儿,说混血儿长得好看怎么怎么的。但其实像是喀秋莎这样的混血儿,宁愿做一个外表普通的女孩。

她听到过太多太多次污言秽语,那些同龄人在她的背后叫她杂种,叫她鸡,她承受了太多太多,她不断的靠着自己的努力,穿上了一身军装,试图摆脱过去的那些闲言碎语。

但她发现,她始终改变不了一些人的嫉妒和成见,她也始终改变不了自己。

“朱老师,你还好吗?我回来看你了。”喀秋莎在过道的车窗上,用手指画了一个圆。

但她后来又将这个圆改成了一个爱心。

“人有阴晴月缺,可惜我的月亮永远不会圆,被爱的人是长不大的孩子,缺爱的人总是早熟……”喀秋莎看着车窗外飘扬的雪花。

这落雪是她最熟悉的颜色,记得小时候,她住进姥姥家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冬天。

因为冬天东北很冷,人们都匆匆忙忙的回到家里。没有人会过多的关注她。

而她最讨厌的是夏天,每到了夏天很多人在楼道里乘凉。那些人没事干就会说一些东家长李家短,而且流言蜚语也给姥姥和她很大的压力。

记得姥姥以前给她说过,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出去吧。

可她始终做不到这一点,因为她越是不反抗,那些人反而越是会蹬鼻子上脸。

喀秋莎是第二天晚上才进到的黑龙省。

黑龙省这边的雪更大,温度更低,喀秋莎身上穿的衣服有些单薄,但越是快要回家,她的心就越是忐忑。

可能每个人都有一个很难去面对的地方,这个地方总是勾勒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但最可怜的就是被一个自己认为是家乡的地方,当成是异乡人。

“喀秋莎,你在哪儿呢?”卓伟突然给喀秋莎打了电话。

“我快到了,这边雪下的太大,车晚点了。”喀秋莎解释道。

“那我在火车站出站口等着你吧。”卓伟笑了笑道。

“你到了?”喀秋莎心里有些难以置信,她不敢相信卓伟竟然真的来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卓伟笑着反问道。

“我等着你啊,你到站了给我打电话。”卓伟道。

“估计电话是打不成了,我充电宝也没电了,手机也快没电了。”喀秋莎尴尬的解释道。

“那我就在出站口等着你出来。”卓伟道。

喀秋莎刚想说‘好’,可手机就这么没电了。

外面虽然下着雪,但喀秋莎的心里却像是热炕头,暖烘烘的。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疼人了?明明有比我还要重要的人,在等着他,可这家伙……”喀秋莎感到有些酸涩,她眼睛有些湿润。

当火车终于停靠在哈市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

喀秋莎提着行李,穿梭过那些忙着回家的人群,当她到了火车站外面的时候,眼神眺望。

但她却没有看到卓伟。

“美女,坐出租不?”一个女的凑过来笑眯眯道。

“我等人,不坐。”喀秋莎摇了摇头。

她希望卓伟说的话,不会是一场空,因为为了卓伟那句话,她一路上满怀期待,就好像这冬天里有了阳光一样。

但喀秋莎找了找,她并没有看到卓伟的身影。

“不可能……你从来没有爽约过……”

“不可能的……”

喀秋莎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试图让自己不要往坏处想。

“天这么冷,你怎么穿的这么少就出来了?”一件军大衣披在了喀秋莎的肩膀上,她回过头看去,却见那个熟悉的男人正站在她的身后,带着责怪的眼神对着她微笑。

喀秋莎的眼睛里波光粼粼,她就知道他会来。

他的头发沾满了雪花,完全白了,身上也都是雪,而且耳朵还冻的通红,不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她多久。

“喀秋莎,你该邀请我去你家里坐坐了吧?”卓伟笑着提醒了喀秋莎一下。

“我没带家门钥匙,卓伟咱们先住宾馆吧,等明天咱们先去一趟敬老院,然后我肯定带你回去一趟。”喀秋莎几乎要落泪。

别看她的性格直来直去的,粗粗哒哒的,但有一部分只是她表现出来的保护色而已,她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她也有脆弱的一面。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喀秋莎我帮你拿行李。”卓伟帮喀秋莎拿了行李。

因为哈市这边的雪太大,路不好走,喀秋莎和卓伟就近在火车站附近的旅馆住了下来。

但因为旅馆只有一个单人床房间了,不得已他们两个住在了一起。

“喀秋莎你睡在床上吧,我趴在桌子上睡就行。”他们始终是朋友,卓伟不想闹出什么误会。

“你睡这吧,我暂时睡不着,我想查点资料。”喀秋莎说完,还将笔记本电脑放在了桌子上。

而卓伟见状,则开口劝道:“喀秋莎,你早点休息吧,别累着了。”

“别废话啦,叫你睡你就睡。”喀秋莎催促道。

她还抢了桌子旁边的靠椅。

“那我睡了。”卓伟无奈的干笑了一下。

卓伟躺了下来。

喀秋莎还真没这样和卓伟孤男寡女的呆在一个房间里过。

就算是在船舱里,上下铺也没有这样心跳的感觉。

她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刻要干什么。

“卓伟,你睡了吗?”喀秋莎脸颊有些微红,她突然问道。

“没睡,怎么了?”卓伟看着天花板,他也有点睡不着。

“你怎么不提前回去找田嘉欣,田嘉欣可是在家里等着你呢。”喀秋莎绕着弯道。

她的视线看着屏幕,她本来想问他为什么要来,可她怕他的回答,刺痛她,所以她这么问道。

“那边有静甜姐陪着呢,没事。”卓伟的回答言简意赅。

卓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来找喀秋莎。

也或许是弥补一下自己心里的欠就,也或许……

“你是看我一个人太可怜,对不对?”喀秋莎犹豫了一下,道。

“不是……喀秋莎,你为什么突然要回来?”卓伟倒是反问道。

“我姥姥老年痴呆了,敬老院的人说她清醒的时候,说想我了,所以我就回来了。”喀秋莎解释道。

卓伟既然来了,一切看起来都瞒不住了,如果在他的面前,不能再伪装再掩饰,那么喀秋莎会把自己的伪装一件一件的脱掉,让他看到她真正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