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昙曜问的，我是哑口无言。

这几天一直被陈涵和慕容缠着，我都忘了画像的事儿了。那日土地老儿走的匆忙，昙曜又刚醒，见他后来也没和我提起，是以我心存侥幸，觉得昙曜八成是被撞晕了，便没有注意到土地老儿。

没想到，昙曜是如此的精明通透。靠着只言片语，就已经猜出了我们的身份。不仅如此，他连因果都想的很透彻：“小僧只是一个普通僧人，为何在小僧最危机的时候，有几位相助……会不会是有前世的因果在其中？不然以小僧的眼界，实在是想不到够多的了。”

不用在想更多了吧，我擦擦额头的冷汗，你能想出这些已经够我头疼的了。

虽然昙曜如今的元阳未泄，可是他的修行怕是早就坏了。在他对拓跋晃动心的那刻起，他就已经动了凡心，有了杂念。现在不管说什么，也都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只不过我的运气不太好，生生被架到了这个节骨眼上。

我心里清楚的很，只要我把这个话认了，那么这层因果就落在了我的身上。可我要是不认，那便落在了土地老儿的身上。土地老儿是来帮我的忙，才惹了这层罗乱，我自然不能让他……

“你想问什么？”不知道陆压道君何时走了过来，他神出鬼没的吓了我一跳，“昙曜，你的佛经，都是白念的吗？”

陆压道君突然出现，昙曜身边的侍卫也都吓了一跳。幸好昙曜帮着说了两句话，不然非要引起不小的骚乱。等到旁人不在注意时，昙曜才道：“阿弥陀佛，并非小僧喜欢到处打探，只不过……”

昙曜满头包，陆压道君乌眼青。他们两个并排站在一起，看上去还挺好笑的。要不是陆压道君神情庄严，我恐怕都要笑场了。陆压道君一开口，就是威严肃穆不容侵犯：“《金刚经》里不是有这么一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你还记得这句吧？”

“阿弥陀佛。”昙曜轻声说，“小僧记得。”

没看出来，陆压道君虽是仙家道君，在佛法方面，他也修为颇深。聊起佛法来，他比昙曜这个和尚还要透彻：“既然记得，那这句话的意思，你应该不会不明白吧？世间万物，所有的相都是因缘生，因缘灭。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你所执着的，不过是幻境幻象，是因缘有而自性空。就算你问出了想知道的，也不过是虚妄罢了。既是虚妄，又何必再问呢？”

昙曜看看陆压道君，他轻轻叹了口气：“阿弥陀佛……小僧十数年来苦心修习佛法，可自身的顿悟，却不及道君的万分之一，委实惭愧。”

见昙曜似有些难过，我忍不住出言安慰：“没什么好惭愧的，你才修习了十数年，肯定不及道君的万分之一。你要知道，道君他可是……”

陆压道君冷淡的看了我一眼，我这才及时住口。不然以我的性格，保不齐会说出什么来。

经过陆压道君的指点，昙曜就算没有立地成佛，想必也有一番大彻大悟。整个祭典的后半段，他都静静地坐在一旁。嘴里始终默默地念叨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真是难得。”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儿，我忍不住挖苦陆压道君几句，“我还以为道君忘了，我们下凡究竟是为何。”

陆压道君如何听不出我话里的讽刺，他只道：“想办法把昙曜肚子里的凤凰泪弄出来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一愣，“那个其实……”

陆压道君的眼力，能有什么事儿是看不透的？不过对于这件事儿，他也自知有错：“若我留在这里，可能纰漏会小些。只是如今昙曜吃了凤凰泪，他的寿命已经是大大延长，万一他把凤凰泪消化掉，长生不老了……”

“啥？！”我受到了不小的惊吓，“道君的意思是……昙曜要是长生不老了，他要怎么投胎转世再入轮回啊？”

我当初拿出凤凰泪来给昙曜续命，那也是形势所逼。谁知弄巧成拙，反而坏了大事儿。现如今凤凰泪还在昙曜的肚子里，想取出谈何容易？

“敢问道君。”我觉得自己脸都快憋绿了，“这该如何是好？”

陆压道君沉吟片刻，他缓缓的说：“办法，也不是没有。”

“那道君说的办法是……”

“我得好好想上几日。”

“……”那不还是没有吗？

陆压道君负手而立，他的神情倒还挺轻松。怎么看他都不像着急的模样，我甚至有些阴暗的想，他是故意找我的麻烦。为了报复刚才我没有听他的话，为了报复尹喜刚才给了他一拳……我确实是想的很阴暗，连带着，陆压道君在我眼里都变的阴暗了。

庆典结束后，陆压道君和我们一起回了彩云斋。回到最初的房间里，我们三人再次为了房间的分配问题僵持不下。

“道君不是不想管凡间的事儿了吗？为何又去而复返？”官大一级压死仙，尹喜的官阶比我高许多，他同陆压道君说话也很是直白，“道君到底存了何等心思，为什么不能开诚布公的说一说呢？”

陆压道君坐在茶桌前，他轻巧的用手指叩击着桌面。面对尹喜的质问，陆压道君只是一声轻笑，淡淡的反击道：“凡间的事儿，本就和真人没多大关系。真人何必在此继续逗留？生出事端，欠下果报缘债，就算是文始真人，恐怕也担不起吧？”

其实陆压道君能够回来，我还挺高兴的。毕竟他的仙法道法高强，有他助阵，我心里要踏实多了。但听着他二人争吵，我委实头疼。凡间的这些事儿，又不是光靠吵嘴就能解决的。

大半夜的，他们两个又在房里吵了起来。我也无力争辩，只好由着他们去了。本想悄无声息的从房间里离开，却被他们二人一人一手的抓住。

尹喜有些不高兴，问道：“朝歌，你干什么去？”

“小仙为二位空地方。”我找准机会，甩开他俩的手，立马开溜，“既然二位都喜欢这间房，两位大仙就住在一起好好休息吧！小仙告退了啊！”

“……”

尹喜和陆压道君面面相觑，却还是谁都没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