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尹喜只是笑,“你在这里看着就好。”

打从一开始,尹喜就没想带我一起去阴间。事到如今才告知我,就是怕我不会同意,多生麻烦……我当然不会同意啊!去救昙曜是我的工作,即便我们是知己好友,也断然没有让他独自以身犯险的道理。

“我要和你们同去。”尹喜有他自己的主张,而我也有自己的想法,“虽然我的道法没有你厉害,可我好赖不济也是比凡人强些的。你带着我,我们多少会有个照应不是?”

尹喜摇摇头,他笑着说:“朝歌,我没有和你谦让。让你留在凡间,就是让你照应我们。我们三人的肉身在这儿,还需要你多多关照。这夜还长,谁能知道会发生什么?万一来个妖怪,把我们的肉身剁了包馅儿……”

“别胡说!”我被尹喜的假设吓到,“你这里不是设置结界了吗?哪还能有妖怪闯的进来?”

尹喜笑笑,他只是说:“你看好我和拓跋晃的肉身,还有昙曜的蜡烛。蜡烛你千万要小心,烛火和昙曜的精魂相连。人死灯灭,在我们去阴间的期间,烛火要是灭了,就说明昙曜也……”

拓跋晃在静静地听我和尹喜说话,虽然很多事儿他不懂,可是他也愿意相信。等尹喜说完了,拓跋晃也该交代了:“本宫让陈涵派人在附近看守着,要是有什么需要,你大可去找陈涵。”

我点点头,尹喜笑说:“太子殿下交代的应该不止这些吧?”

“没错。”拓跋晃实话实说道,“我还告诉陈涵,要是我和昙曜二人有一个没有回来,那么你们也不用活着离开这间房了。”

我和尹喜对视一眼,两个人哈哈大笑。

拓跋晃对我们两个人的笑声很是不满,可他又无可奈何。太子殿下的威胁轻飘飘的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点力度都没有。认命的叹了口气,他只是说:“时间差不多,我们开始吧!”

“好。”尹喜吹燃火折子,他点燃了昙曜的蜡烛,“我们开始吧!”

尹喜掐诀念咒,他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房里院外都很安静,这让尹喜的话多了一种庄严肃穆的凝重感。拓跋晃听从尹喜的吩咐闭上了眼,他双手合十,面色紧绷。整间房里只有昙曜脚边的一根蜡烛亮着,烛火轻轻晃动着,仿佛有风吹过。

我盘腿坐在结界外侧,静静地看着。八成是被环境影响,我内心也安静了几分。等到尹喜嘴里的咒语停下,房间里更是静的发空。隔了能有一刻钟的时间,拓跋晃睁开眼:“不行,没用的。”

“你说什么?”尹喜也睁开了眼,他笑道,“太子殿下,你在说什么没用?”

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拓跋晃有些烦躁:“本宫说灵魂出窍根本是办不到的,活生生的人,如何能把肉体和灵魂分开?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办到的话,那岂不是……算了,要想救昙曜,本宫还是去想别的办法吧!”

说白了,拓跋晃还是在怀疑尹喜的道法。他不愿意相信尹喜能把昙曜救下,所以心里是疑惑重重。轻轻触碰了一下昙曜灰暗的脸,拓跋晃接着从地上站起……站起的是他的魂魄,他的肉身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坐在地上。

“这……”

拓跋晃目瞪口呆的看着还坐在原地的自己,他嘴巴大张,却说不出话。尹喜笑了笑,他的魂魄也从肉身里脱离出来。我在旁边看着,他们二人的手腕上都系了一条红亮亮的线。

尹喜指了指那线,笑呵呵的说道:“中途若是发生意外,你我二人走散的话,你就自己跟着红线回来,知道吗?”

拓跋晃呆呆的点点头:“本宫应该……不是在做梦吧?”

“是。”尹喜道,“你便当是做梦罢!等梦醒了,今夜的事儿,你也不要记着了。阴间的事情,记住对你没什么好处。”

拓跋晃还是在看着自己的肉身,他没有回答。尹喜对着结界旁边的我眨眨眼,很快他就带着拓跋晃的魂魄消失了。

房间里只剩我自己,我还有点怕怕的。用手护住昙曜的蜡烛,火苗十分微弱,我很怕它被风吹灭。这下房间里更安静了,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光线幽暗凄冷,我觉得自己不像是守魂,倒像是守灵。

这样的想法一出,我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呸”三声,我小声道:“别想那些不吉利的。”

我说话的呼吸大,火苗摇晃的更厉害了。我连忙屏住气息,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在结界里,我还能看到尹喜和拓跋晃的魂魄。可是他们出了结界,我便看不到了。时间一长,我坐的浑身僵硬。身后突然有人说话,我差点把灯台打了。

“星君大人?”

“我的天。”看到墙上活动的画像,我都要被吓的魂魄出窍了。轻手轻脚的把烛台放在地上,我拍拍自己胸口顺着气,“土地,你以后能不能用个稍微温和点的方式出现?你每次都这样,我就算是神仙也要被你吓死了。”

土地老儿汗颜一笑,道:“星君大人,小神已经非常非常的小心了。是星君大人想事情想的专注,所以才会被小神吓到。”

“反正以后你不能再投身到画里了。”我揉揉眉心,“我现在看到画像就想和它说会儿话,旁人还以为我癔症了。”

“小神以后注意,以后注意。”

我没有埋怨土地老儿的意思,相反的,我还挺感激他。我自己一个人守着三幅肉身,委实有些不踏实。多个神仙陪着我,我要放心多了。

稍微拨弄了一下烛芯,我问他:“这个时间来,你是有何事?”

“早些时候,小神就想过来帮忙了。只不过傍晚十分,洛阳城内忽起大风。”说起那阵大风,土地老儿仍旧心有余悸道,“说来惭愧,以小神的法力,完全抵挡不住那风。被风吹到了城外,回城后又在城中处理了一番杂事,是以才刚刚赶到。”

我以为那风只是在流光院中刮起,没想到洛阳城里都起风了。听土地老儿的意思,好像还挺麻烦:“那风不小,可伤到人了吗?”

“何止是伤人,差点连我的土地庙都掀开了。”土地老儿似是有气,“既然要刮如此大风,风神怎么也该让童子来知会一声,小神也尽早做好准备,是吧?就这么没头没脑的刮了一阵,实在是让小神措手不及。”

“这事儿吧,还真怪不到风神。”我自知有错,“本星君也不知该和你解释……不管有什么损失,你都告诉我,我会负责的。”

目前我是个什么经济状况,土地老儿和我一样清楚。我还欠他银子没还起呢,更别说弥补他什么损失。我的态度诚恳,土地老儿的态度比我还诚恳:“星君大人哪里的话,帮助星君大人排忧解难,是小神的指责。这点小事儿,就不劳星君大人费心了。”

“放心好了,我记下了。”我郑重的说,“不就是你那个土地庙吗?我想办法给你翻修就是了……能救活昙曜,你也功不可没。有功哪儿能不赏啊!到时候,我去帮你说,让文始真人赏你。”

土地老儿大喜过望:“如此的话,真的要先谢谢星君大人了。”

“不用谢我。”我实话实说,“毕竟花的是文始真人的钱。”

说到尹喜,土地老儿似是有话要说。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好奇的问:“怎么了?土地,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个。”土地老儿犹豫着问,“陆压道君,还没有回来吗?”

光是听陆压道君的名字,我都觉得心里一紧。低头看着蜡烛上的火苗,我垂头丧气的说:“来了,又走了。”

“哦。”土地老儿又问,“那星君大人可知道陆压道君是为何走的?”

说起这事儿我就烦,烦的想去打人:“谁知道了?他把风停了,然后又走了。”

“那……文始真人可对此事儿说过什么?”

“嗯?”我抬头看他,“尹喜?你问他做什么?听你这口气,尹喜知道陆压道君为什么走的吗?”

土地老儿左右看看,他小小声地说:“其实小神知道了一件事情,一直拿不准该不该同星君大人讲。这件事儿吧,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不说可能也没什么,但要是说了,搞不好就……”

“什么事儿啊?”我算发现了,土地老儿一旦开始搞神秘,那就准没好事儿,“你说来我听听。”

土地老儿深深地吸口气,他用极细的声音问我说:“星君大人,你可还记得,你刚到洛阳城时救下的那名女子?”

我怎么能不记得啊!就是为了救那个女子,连陆压道君都被人暗算了。中了归情咒,还天天追着我娘子前娘子后的……哎,那样的日子,恐怕是再也没有了。

土地老儿又问:“星君大人你可还记得,小神说过,那名女子的名字和某位神女的凡人名讳相同?”

“难道你……”

土地老儿点点头,证实了我的猜想:“小神,知道她是谁了。”

“是谁啊!”我急着追问,“可是九天玄女?不不不,九天玄女虽和我有过节,但她爱慕的是尹喜。即便是来找我的麻烦,她也不会想着施归情咒跑去占陆压道君的便宜……难道是嫦娥?封神台宴客的那日,我就察觉出嫦娥看陆压道君的眼神不对劲了,她能跟到凡间来,我一点都不奇怪……再不然,就是卷帘神女了!凤鸣和我说了,卷帘神女热情着呢!之前看好一个大仙,追了三万六千里。即便她为了陆压道君从天上追到凡间,那也是极有可能的。”

我猜了一溜十三招,却没有一个靠谱的。土地老儿摇摇头,声音低的都赶上唇语了:“星君大人,您猜的都不是。”

“天界中,只有一位神女的凡人名讳叫天阳……那便是王母之女,二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