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老儿站在一旁,听到我和陆压道君争执不休,他很是苦恼。试了好几次都没插上话,他也只好作罢。幸好我们很快就到了洛阳城,土地老儿算是重重的松了口气:“道君,星君,你们二位想必也累了。不如你们回去休息?等你们二位休息好了……”

瑶姬神女说的没有错,我就是个实心眼,一根筋。与陆压道君意见上的分歧,一直让我很难释怀。尤其是他谈论起人命时候的冷漠,实在是令我无法接受。俗话说的好,道不同不相为谋,虽然我们两个是一起下凡来的,可我很难再和他继续相伴而行。

小事上我可以妥协,但是原则问题我委实无法让步。想了又想,我道:“陆压道君,既然道君已然无恙,那么小仙也要告辞了。”

“告辞?”陆压道君愣了一下,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般说,“朝歌,事情还没解决,你就要回天庭了么?”

我笑了笑,很客气的说道:“不,当然不是。小仙虽然资历尚浅又十分愚钝,可小仙也是有责任心的。昙曜的事情,小仙定当竭尽全力,顺利完成。只不过,小仙不想和道君大人一路同行了。”

陆压道君看着我,他没有说话。倒是土地老儿的情绪有点激动,他很是不赞同的说道:“星君……你这是,你这是干嘛呀!不就是和道君争执几句吗?用得着……”

“让她说。”陆压道君冷淡的打断土地老儿的话,“让她把话说完。”

话一出口,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可这些话我已经想了一路,是一定要说的。不然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二人都要遭殃受罪。我沉了沉气,一字一顿的说道:“道君,这些日子给您添了不少的麻烦。欠你的情,朝歌记得,以后道君要是有需要小仙还情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我会还的。”

“行。”陆压道君回答的干脆利落,“朝歌,那你好自为之吧!”

陆压道君不是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话都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没有任何的迟疑,也没有繁琐的道别。大踏步的往洛阳城内走去,他的袍子下摆都带着风。

还真是个……心里完全没有私情的男子啊!我有些失落的想。

土地老儿在我和陆压道君的背影之间看了看,他很是左右为难:“星君,你看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你跟着他吧!”我微微叹气,“昙曜在太子行宫的厢房是吧?我会自己想办法进去的。”

于情于理,土地老儿都应该跟着陆压道君左右的。不过他还算是讲点意气,临走之前在自己身上摸了又摸,他摸出特别小的一锭银子塞给我:“星君,小神这里只有这些了。星君你一路多保证,要是有事儿找小神,你就到土地庙去给小神留言……您多保重,小神先去了!”

土地老儿很是煽情的一别,搞的我心里也不太是滋味儿。站在洛阳城外的小山坡上,我目送他们二人进城。直到他们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夕阳中,我才停住唏嘘。风吹桃花落,场面煞是凄苦。

剩下的路程,怕是只有我自己了。

我回城的时间晚了,洛阳城酉时城门关闭,我戌时还没有走到。天黑后下起了雨,我只好在城外一座被毁的破庙里躲避。天气不好,破庙也阴沉沉的。我原以为要自己住一夜了,没想到走进去后,里面有不少的人在。

破庙是真的挺破的,房檐只剩了一半,走进去是漏雨又漏风。应该是被放火烧过,破庙里的柱子都黑漆漆的。里面的角落里藏了十几个人,看起来也是脏兮兮的。围着一个微弱的火堆,瑟瑟发抖着。

见我进来,有两个人像是受到惊吓一般低呼一声。我站在原地没敢进去,笑着问:“我方便进来吗?”

“进来吧!”一个年纪稍大的老妈妈说道,“外面风大雨大,姑娘也过来歇歇脚吧!”

“谢谢。”我高兴的坐到老妈妈身边,“你们也是没进去城的吗?”

借着微弱的火光,我看清楚了身旁坐着的老妈妈。她只是声音苍老,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和她身后的女子一样,她的身上也披着麻布一样的破衣烂衫。等她弯腰往火堆里添柴时,我看到了她的光头……原来,她是尼姑。

不仅她是尼姑,她身后的那些女子也全都是尼姑。有些年纪和我差不多,有些看起来还很小。发现我在看她们,她们一个个眼神都很惊慌。不停的往里缩着身子,似乎是不想见人。

“姑娘,你饿了吗?”老尼姑倒是很淡定,她不动声色的问我,“我这里有些馒头,你要吃吗?”

我点点头,老尼姑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馒头。那馒头长的很是丑陋,干干的,皱巴巴,我是一点吃的欲望都没有。我刚想要拒绝,转头却看到一旁小尼姑渴望的眼神……我笑着说:“谢谢,不用给我了,我看你们也还都没吃呢吧?你们自己留着吧!”

老尼姑重重的叹了口气,她从破包里又拿出了三个馒头出来:“这是我们仅剩的食物里,你们分分吃了吧!等到雨一停,你们就各自离开活命去吧!”

老尼姑的话说完,小尼姑全都开始哭。开始她们都是很小声的压抑的哭,哭着哭着,她们的哭声也跟着变大了。夜里的哭声卷进雨里,听起来分外凄楚。我被她们哭的心酸,忍不住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姑娘想必也清楚吧?”老尼姑呆呆的盯着微弱的火苗,她似乎对此悲惨的场景早就麻木,“如今北魏境内,到处都在毁庙宇,杀僧尼。我们是从南山那里的尼姑庵逃来的,想在城外的寺庙躲一躲。没想到来了后发现这里被烧毁,眼下我们已无处可去……她们年纪还小,就不用陪着我一起送死了。早早离去,各奔性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