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实在是想不通,明明我救人是做了好事,为何老天要如此惩罚我。

我在后厨弄的动静有点大,客栈里的人闻声赶了过来,土地老儿催促我说道:“星君,前面来人了,你从后窗出去吧!”

正说着话,来抓“老鼠”的人已经到了。土地老儿把门栓一扣,死死的把厨房门锁住了。门板哗啦哗啦响了几声,一个公鸭嗓子的汉子道:“怪了事儿了,门锁居然打不开……这供奉的灶神,也是忒不中用了。”

我听从土地老儿的安排,从厨房的后窗爬了出去。绕了一圈走回客栈正门,又一路小跑往客房跑去。刚从楼梯上来,我就看到了陆压道君的房门口……此时此刻,他正在门外。

看到陆压道君平安无事,我悬着的心忽然就放下了。没有急着过去,我藏在楼梯角落里观察了他好半天。他脑袋缠成那样蹲在房门口,很像是颗硕大的蘑菇。没了往日的威严,模样看着有些可怜。

客栈的走廊里点了蜡烛,但光线却不是很清楚,有风吹过,烛影摇曳生姿。陆压道君蹲在暗处,他脸上忽明忽暗,看不清晰,同时又有一种捉摸不定的飘忽。

恍然间,我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做的山顶的梦。当时在梦里,陆压道君的脸也像现在这般。

那是哪里,那是什么时候,我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梦里的我又是谁。

自从见到陆压道君以后,似乎哪里都不太对劲了。而究竟是哪里不太对劲,我又想不明白。我很想拉过陆压道君好好询问一通,包括我的梦,包括我的眼睛。我想问清楚,那若有似无的联系究竟是为何。但是——“娘子?”那个曾经知晓天下苍生的陆压道君,现在就像呆子一样的看我,“你在那儿干什么?”

既然被发现了,我也在这儿藏不住了。轻咳一声从楼梯上走下来,我问他:“你呢?你在那儿干什么?”

“我在等你啊!”陆压道君松口气般,“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我担心你啊!”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

陆压道君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眼神似乎有点复杂。

感觉不太对劲,我转身往陆压道君房里走。陆压道君跟在我身旁,在我动手去开门时,他伸手挡住了我:“娘子,你……会不会生气?”

“你干嘛了!”我嗓音尖锐的叫道,“你是不是和天阳……”

可能是怕我把客栈里的其他人都喊起来,他连忙用手捂住了我的嘴。不太高兴的往房间里瞥了一眼,他扁着嘴,小声说:“我和那个女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嘴巴被堵,我只能用眼神传达自己的意思:既然什么都没发生,我有什么生气的?

陆压道君的嗓音低哑温柔,里面有着明显的忐忑:“是她突然闯进来的,她说你不在房中,她自己一个人有点怕。我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妥。她却怎么都不听,执意要留在我房中。然后……”

我的眉头拧起,陆压道君的话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他话说的委屈:“然后,我把她敲昏了。”

行,昏了好,昏了总比睡了好。

既然天阳已经被敲昏了,那么她暂时对陆压道君就够不成威胁。否则这长夜漫漫,我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一个记忆错乱的陆压道君已经够我受的了,我实在是很怕多来一个。

土地老儿送来的野山参干瘦干瘦的,看着就没什么食欲,可我还是让人炖了汤。无论清醒前还是迷糊后,陆压道君一直对吃不是太感兴趣,在我一番威逼哄劝下,他最终还是吃了。只是吃山参而已,陆压道君的表情却煞是悲壮:“娘子,我当真要吃下这些吗?”

陆压道君拿我当娘子,我却把自己当他老娘。尤其是在哄劝他吃药时,我脸上始终挂着老母亲一般的微笑:“吃吧!早点吃完,早点睡觉。”

听说吃完药可以睡觉,陆压道君的眼睛立马亮了。二话没说,他端起碗直接就把参汤全都干了。

陆压道君的性格,委实顽强。不管我要睡哪儿,他都能想办法挤到我身旁。没有办法,我只有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躺在了床上。尽量贴着床边,我生怕自己挨到他。感觉出我的冷淡,陆压道君的语气还很是幽怨:“娘子,你还是生气了吧?我不喜欢她的,你莫要吃醋。”

“没有啊!”我强颜欢笑,抽着嘴角说道,“不早了,睡吧!”

“哦。”

窗外月明千里,却照不亮小小的客房。陆压道君的应声从床榻的暗处传来,听起来很是凄凉委屈。被他的情绪感染,我反而觉得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儿,对他不住。

我们两个人都没睡着,光是这么躺在一起,委实有点尴尬。我盯着床上黑漆漆的帷幔,浑身僵硬的问他:“那个……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还记得吗?”

事到如今,我还是不太死心。可能是因为我见识过陆压道君的仙法仙术,知道他是何等厉害的大仙,所以我始终不相信他会摔那么一下就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甚至我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觉得他吃了土地老儿带来的山参就会变好。我宁愿他天天冷着脸趾高气昂的对着我,也不希望他满面春风一口一个娘子的叫着。

现实是何等的残酷,我的愿景不过是奢望罢了。听完我的话,陆压道君轻笑一声:“当然记得,我们是去年四月浴佛节庙会时认识的。”

“啊?”

在我听来玄之又玄的事儿,陆压道君却当成是真实的记忆了。他的嗓音低沉,缓缓的说道:“那日,母亲要我去城北的寺庙上香。我原是不想去的,可不知为何偏又去了。在庙会的那条街上,我……”

在陆压道君的记忆里,是一段凡间特别普通的才子佳人的故事。他记得,偶然的机会,我们二人在庙会之上一见钟情。奈何我们两家在生意往来上素来不和,所以我们只能瞒着爹娘下人偷偷交往。等到被两家家长发现后,我们二人已经是情根深种,难舍难分。家长不许,我们一个闹着绝食,一个闹着上吊。最终拗不过我们两个的深情,父母只好点头默许,随我们去了。

如果事情要真是如此该多好,我平白捡个俊俏相公不说,倒也省了眼下的烦恼。

“娘子。”见我不说话,陆压道君轻声问,“你可是睡了?”

“陆压?”

“嗯?”他语气柔的快要掐出水来,“娘子叫我何事?”

“你在做什么?”

陆压道君的口气无比纯良:“同你说话。”

“你的手呢?”

月光下,陆压道君的眸光潋滟,媚眼如丝。稍显羞赧的把放在我腰上的手拿走,他道:“平日里一直如此,习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