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认识丧主家?”老伯反问我说,“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在我们这儿住着的,有谁不认识尹道长呢?”

“是啊。”我小声嘟囔道,“几年前尹喜的人气就旺的很,现在估计还是……”

老伯用手揉揉耳朵,说:“姑娘,你得大点声,我岁数大了,有点耳背。”

“老伯,尹道长去世几日了?”我稍微提高了些音量问他,“你可知他因何去世的吗?”

老伯想了想,说:“应该是小暑过后……大概是七日前吧!”

“七日前?”我大吃一惊,“都七日了还没有下葬吗?”

凡人的肉身容易腐烂,通常情况下都是停尸三日供亲友吊唁,然后便会下葬。若是赶到的日子不好,最多停尸五日。停尸七日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而且以如今的气温看,尸体光是这么停在院子里,还不得放臭了。

老伯明白我为何吃惊,他点点头说道:“是啊,是啊,我们也都劝过尹氏,人死就要入土为安,总这么放着也不是回事儿。哎,这可怜的尹氏说什么?非说尹道长还没有死,说等几日他就能活过来。你瞧,说什么都不肯让人下葬,谁要是靠前她就往棺材上撞。”

我能理解玄女对尹喜的感情,她舍不得尹喜完全有情可原。但再怎么舍不得也不应该不让尹喜下葬,若是耽误了尹喜投胎转世的时辰,那更是不妙。

“那尹道长他究竟是因为什么病……”

“尹道长是修行之人,他能有什么病?”老伯不无叹息的说,“尹道长什么毛病都没有,七日前他在家中的书房内突然就死了。仵作检查过他的尸体了,不是毒杀,不是枉死,和所有寿终正寝的人一样,他只是断了气儿。”

突然就断了气儿吗?照这个看的话,他确实只是灵魂被叫走了。

老伯打开了话匣子,他还在碎碎念着:“想我今年都七十四了,还没寿终正寝呢!尹道长不过才十七岁而已,却这么早早的就没了……哎,尹道长刚咽了气儿,他的家产就被抢走了。他的一个什么堂兄借口尹道长是出家人,没有资格继承财产……这不是胡说八道吗?连我这个小老儿都知道,尹道长还没正式出家呢!哪里会没有继承资格?完全是在欺负他剩下的孤儿寡母嘛!”

“就是。”我赞同着老伯的话,“可能尹氏留着尹道长的尸体,便是因为尹道长死不瞑目?”

“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吧!”老伯的脸色忽然变了变,他压低了嗓门小声道,“不过镇上的人都说,尹氏伤心过度,精神有些不正常了呢!”’“此话怎讲?”

老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左右的来往的行人,他的声音又低了几分:“尹氏不肯让尹道长下葬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她说自己做梦时见到一个仙女。仙女告诉她,尹道长不过是神游修行去了,并不是真的死了。只要能留住尹道长的肉身,尹道长早晚都会回来的。”

“哦?还有这等事情?”

“对呀!”老伯啧啧称奇道,“说来也怪,尹道长虽然死了七日,可他的肉身却还跟活着的时候一个样儿。我昨儿去看了,真是……看来尹氏的话也不见得有假,毕竟以尹道长的修行,有什么事儿是不可能的?”

和我又说了几句闲话,老伯便离开了。

看着尹喜家的大门,我犹豫着没有进去。跃到云层上观察了半日,入夜后我才到了院子里。到了晚上宾客全都走了,大宅看起来又黑又空。我犹豫着想要上前添一把纸钱时,身后有人叫住了我。

“你是谁?”

说话的人奶声奶气的,我回头一看,正是尹喜的儿子。

小娃娃的眼睛很像尹喜,嘴巴却很像是玄女。嘴巴微翘,就算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也是在笑。脸蛋儿圆鼓鼓的,左眼下方有一颗痣……看样子,以后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成就是不错的,但坏就坏在了他这颗痣上。命运多了许多波折,估计也要受一番磨砺。

小娃娃个子不高,胆子倒是很大。看到我一个陌生人,他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审视的打量着我。见我没有回答他,他又问:“你可是给我娘亲托梦的仙女?”

我笑了笑,弯腰看他:“为何这么说?是不是你觉得我像仙女一样好看?”

小娃娃没有因为我的调侃而发笑,他指着我腰间的玉碟说:“娘亲说给她托梦的仙女腰间带着这个,你腰间也有这个……所以我猜,你应该就是给娘亲托梦的仙女。”

我低头看了看腰间的玉碟,这还是我做朝歌星君时玉帝赐的。天上的星君都是一样的款式,一样的花纹。我因想留个念想,便一直带在身边。

发现小娃娃也在看着我腰间的玉碟,我把玉碟解了下来递给他:“你可是喜欢?送你如何?”

“谢谢,不过不用了。”小娃娃板起脸来,话说的有几分老气横秋,“父亲说了,无功不受禄,泽坤不能平白无故接受姑娘的好意。”

我被他的样子逗笑,说:“你父亲倒是把你教的很好啊!”

“姑娘如此说,泽坤实在是受之有愧。”小娃娃胖乎乎的小手拱了拱,道,“父亲学识渊博,德厚流光,泽坤未能学到万一,乃是生平憾事。”

“哈哈!”我忍不住大笑,“你真的是尹喜的孩子吗?你父亲一生放纵不羁,率性而为,可从不像你这般古板。”

可能是我的话说的太严重了,尹泽坤的脸蛋儿红了红。我把玉碟塞到他的手里,说:“我和你父亲是刎颈之交,情谊比天高,恩义比海深。你是他的儿子,也算是我的子侄。你出生时我没能送上厚礼,如今见到你自然是应该补上的……你父亲的尸体还在这儿呢!我如何能说假话?你快些收下吧!不用和我客气了。”

“那泽坤该叫你一声姑姑了?”尹泽坤人小鬼大,我的话说完,他自然而然的把玉碟收下,“既然姑姑都这般说了,泽坤要是再不答应,倒显得泽坤没有家教了。”

“你说的没错。”我笑着拍拍他的脑袋,“你是该收下的。”

尹泽坤收好了玉碟后,问我:“姑姑你是哪里人氏?叫什么名字?年方几何?如果你和我父亲是刎颈之交,那父亲生前为何没提起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