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认识尹喜很多年,和他交好很多年,但在此处见到他,我还是感到了意外的欣喜。
距离我们上次分开,凡间已经过去了百十年。百十年里尹喜都没能回到天上,可想而知他经历了多少的轮回,受了多少的苦难。不过嘛,尹喜有一点好处时,无论他经历了什么,你都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出。苦难也好,痛苦也罢,都会被他微微一笑一笔带过。
尹喜,尹喜,就如他的名字一般,他永远都是喜气洋洋。
这次再见,尹喜依旧如此。他的容貌没有发生变化,还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副道士的打扮,落拓阔达的模样。从牢房的门口探出头来,他笑:“宋玉好小子,你答应过在下何事来着?你可是忘了?”
尹喜说话的语气和态度,还真是叫人怀念啊!
从尹喜说话时的随便样子来看,他应该是和宋玉很熟悉。没有丝毫的拘束拘谨,他开起玩笑来是轻轻松松的姿态。宋玉被他调侃的略微尴尬,当着我们这些“犯人”的面儿,宋玉似是不太好意思。不再在床板上打坐,宋玉皱眉站在一旁:“你怎么来这儿了?不让他们带话给你了么?”
尹喜笑着从门后面走出来,他笑盈盈的,脸上带着少年特有的朝气蓬勃。用手掌拍了拍脖颈,尹喜道:“你派谁来不好,非派小杨过来。你不晓得他是个结巴吗?一句话要结结巴巴说半天,我哪里等的了?”
“那你也不应该来啊!”宋玉不满的说,“我这还没有结束呢!你一个道士来衙门,旁的人看去了,是会说闲话的。”
尹喜满不在乎的哈哈一笑,他动作灵活的坐到了外面的桌上,道:“你啊!就是想太多,现在这个时候,哪个还会看到呢?衙门口都没什么人了,大家全都回家过年去了。方才莫愁河旁边放的烟花看见没?人都挤在那面呢!”
在尹喜坐到桌上后,牢房里的人也全都认出了他来。尹喜在此处怕是很有名望,除了我和陆压宋玉外,其他的村民全都对着他顶礼膜拜:“是文公道长啊!真的是文公道长啊!文公道长,请受我们一拜吧!我们……”
不清楚尹喜到底做过何事,这里的百姓都拿他当活神仙崇拜。对着尹喜又跪又拜,众人的表情虔诚不可侵犯。老板娘靠在牢房的栏杆上望着尹喜,那神情很像是在望着情郎。实话实说,她看尹喜时的表情要比看着陆压时狂热太多了。
啧啧啧,若是可以的话,我委实想问上一问。在人格魅力上输给其他神仙,对无上仙人陆压道君来讲到底是种怎样的体验。
被关在牢房里的人当中,有好几个年纪都是现在尹喜父亲辈的了。不过尹喜像是对他们的鞠躬拜谢非常的习惯,见此情景后,他随意的挥挥手,说:“你们啊!怎么那么不懂事儿啊!大过年的还招惹宋大人生气,是不是该打?来,和我讲讲吧!你们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让宋大人生气了……也许我能帮你们给宋大人说说情呢?是吧?”
“尹喜,你平日在你的道观里胡闹,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宋玉皱眉时,他额头上的川字纹非常的明显,“可你要是在衙门里胡闹,我可不会原谅你。”
尹喜还没等说什么呢,牢房里的人先不答应了。大力的捶打着牢房的栏杆,他们愤怒的嚷嚷着:“宋大人!你不能难为文公道长啊!道长是个好道长,他可是救过我们全家的命啊!”
“宋大人。”尹喜笑嘻嘻的把手搭在宋玉的肩膀上,说,“怎么办呀!你若是不肯原谅在下,怕是要引起众怒了呢!光是你的衙门就如此,更不用说其他的村民知道了……宋大人呀!你要三思而后行呀!”
听到尹喜的玩笑,宋玉气恼的给了他一个肘击。尹喜笑着躲开了,他稍微规矩了些。宋玉抬头看了看他,小声道:“小杨不仅是送消息给你了吧?他还跟你说什么了?跟你求救?让你来求情放他们回家过年?尹喜,我说过了,这是公事儿,不能由着你胡来。他们这些人……”
“来,说说吧!”尹喜没有理会宋玉的话,他转头将视线一一从众人面上扫过,道,“今儿到底是因为何事,你们惹宋大人不高兴了。”
尹喜坐在桌上,他的一条腿晃荡着,好似漫不经心。不过我却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闪闪的光亮,我知道他是认真的。
“这里没什么意思了。”陆压突然开口道,“朝歌,我们走吧!”
方才我叫陆压离开,他说什么都不肯答应。现在尹喜来了他就叫我走,我哪里会同意?我白了陆压一眼,把他对我说过的话还给了他:“我们为什么要走?是道君说的,我们又没做错什么,我们便要据理力争。”
“算了,不争了。”陆压眼神警惕的看向尹喜,他仿佛随时要进攻的猎豹,“如此无聊的事儿,本君才不屑一顾呢!”
无聊?谁无聊?要不是他横空插进来一脚,谁乐意管这些劳什子事儿?
“要走你走吧!”我还想留下跟尹喜叙叙旧呢,“反正我和道君也不顺路,我们就各走各的吧!”
“……”
陆压对我的回答不太满意,不过他也没说什么。牢房的栏杆被他移动了几公分,我隐约觉得他好像是离着我近了些。
只是移动几公分距离的栏杆而已,对陆压来说算不得难事儿。别说是在场的其他凡人,连一般的神仙估计都察觉不出。可除了我之外,还是有第三个人发现了他的动作。那个人,正是尹喜了。
陆压出手的时候,牢房里的其他人正在和尹喜交代今日事情发生的始末。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牢房里吵的要命。陆压的动作在无声中进行,根本不会引起任何的惊动。我都有些拿不准,更不用说凡人了。可就算当了凡人,尹喜的感觉也依旧敏锐。在栏杆移动的瞬间,看着另一侧的尹喜忽然转过头来……好巧不巧的,他的视线正好和我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