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魔的过程,其实就是纵欲的过程。
做神仙的,看似逍遥,实际上限制颇多。不能重情,不能重欲,越是绝情绝爱,修行则越为纯良……可毕竟都人模人样的活着,哪能一丁点儿情欲没有呢?
无论我多么用力的压制,胸腔乱撞的气息却还是失去了控制。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绪不停的在入魔边缘摇摆,进一步成神,退一步成魔。像是脱缰的野马,完全不受我的约束。在吐出了一大口黑血后,我心中的怨恨立马长成了参天大树。
就这样吧,放弃吧。我认命的想,不要再折磨自己了,让自己活的痛快点吧……
或许命该如此,还没到我放弃的时候。在我吐出第二口黑血时,身后突然有人给我渡了仙气。心中那颗疯长的参天大树,几乎是瞬间凋谢枯萎了。
“是你。”没等我看清楚来人,就听宓妃大骂道,“好你个张亚子!你不在你的文昌宫呆着,非要跑来凡间坏我的事儿!你和她什么交情?为何要浪费仙气救她?”
张亚子?那不就是……
宓妃的话说完,站在我身后的文昌帝君傲岸的开口:“本君和她什么交情,又为何救她,都和你洛水河神无甚关系。不过嘛,你洛水河神做的那些龌龊事儿,本君是管定了。”
我在天上耗费了不少的仙气,先是逃出幽都之山,然后又是和二郎真君恶战。让宓妃气到差点入魔,到如今我全凭一口气儿在撑着。被文昌帝君拉了回来,我那口气儿算是彻底撑不住了。连站都站不稳,我摇摇晃晃的往地上摔。
文昌帝君算是蛮好心的,在我摔倒前他把我拉到了怀里。我靠在他的身上,眼前一黑一黑的:“帝君……你的袍子又染上血了。”
“无碍的。”文昌帝君没有低头去看,“本君特别换了身衣裳,就算染血也看不出来。”
文昌帝君穿了深蓝色的大袍子,上面绣着暗黑色的花纹。我伤口流出来的血阴透刺绣,像是暗自盛开的花朵。他说话时并不看我,口气冷淡道:“本君不是告诉你了么?你这样是会丧命的。”
“不是还没死吗?”我闭上眼睛,有气无力的说,“本上仙……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文昌帝君笑了笑。
见我们两个窃窃私语,宓妃朗声道:“文昌帝君,你可知晓事情的起因经过?就这样听她的一面之词,会不会有失偏颇!”
“好!”文昌帝君不屑的道,“为了让你心服口服,本君就找一个会偏袒你的神仙来……陆压道君,你也在旁边看的够了吧?是不是该现身了?”
听到陆压的名字,我身体一僵。
感觉出我的异样,文昌帝君轻哼一声:“原来你也有怕的?看你之前缠着本君要看仙人玉碟的架势,本君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文昌帝君他……可能是因为他和文昌星君宋玉的暧昧传闻,是以我总觉得他对男子要更感兴趣一些。尤其是他三番四次的提到陆压,我很是……
“帝君。”我不想无礼,但我还是想问清楚,“你多次和陆压做对……”
“嗯?”
“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
关于文昌帝君是个断袖的消息,他自己应该也是清楚的。在我问完之后,文昌帝君的脸色变的比他袍子还黑:“本君对陆压道君并没什么兴趣。”
“那个……”
“本君对文昌星君也没什么兴趣。”文昌帝君冷声道,“本君不喜欢男子。”
啧啧啧,为何他说完有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没等我问出个所以然,陆压便现身了。
陆压一身水绿色的衣服,在荒芜的冬景中看起来勃勃生机。但他的脸色却没那么喜庆了,还是万年不变的石雕脸,毫无情绪起伏。静静地看着我和文昌帝君,他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的荡漾。
想起他,我只觉得冷。见到他,我却只想笑。
靠在文昌帝君的怀里,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笑的气息都不够,还是文昌帝君又渡了些仙气给我。有了些力气,我笑的更大声,也更能胡思乱想……我想起了三千多年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和陆压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西昆仑之巅。
西昆仑之巅的云海,我看了能有许多年。每次伤心难过的时候,我都一个人躲在那里发呆。三千多年前去往朝歌的路上,我毁掉了自己的脸。我知陆压不会再原谅我,而我也不需要他的原谅。
万万年凄苦的陪伴早就磨光了爱意,对他的满腔喜欢也渐渐变成了憎恨。那日一早我就在西昆仑之巅等他,等我们两个最后的结局。
如今回想起来,那日真是西昆仑少有的艳阳天。太阳晒的云朵暖融融的,像是一大团又一大团的棉花,蓬松又柔软。我站在西昆仑之巅等了三个时辰,陆压才出现。
陆压冷冷的看着我,他只是问,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正如往常一样,他从不在乎我的喜怒哀乐,也不在乎我内心所想。在他看来,顺从他的意志就是我的义务,忤逆他的想法就是我在胡闹……那日便是我最后一次对他胡闹。
我早就和女娲娘娘做了豪赌,我们约定,若是陆压能够爱上我,那她就另找身体寻求转生。可陆压要是没能爱上我,那我的身体就归她所有。
虽然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会输,可我还是想搏一搏,还是想试一试。
站在西昆仑之巅,我问他,陆压,你可曾爱过我。
陆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眉头皱紧又问了一遍,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赌输了一切的我,哪里会甘心让步。要我把身体让给女娲娘娘,让她用我的脸和陆压恩爱,我更是做不到。
我是输了,输的心服口服,但却没有愿赌服输。
陆压,我们也来打个赌吧!站在悬崖边上,我笑着对他说,你要是没爱过我,那你和女娲会得到我的祝福。可你要是爱过我……你会得到我的诅咒。
我诅咒你忘了我,我诅咒你得不到我,我诅咒你生生世世和我一样,爱的卑微又绝望。
那云也是骗人的啊!我想,看起来暖意洋洋,掉进去才知是何等彻骨的寒冷。
灵芸说的没错,西昆仑确实是仙障重重。我从西昆仑之巅跳下去,被仙障的法力层层封印。封印了爱恨,也封印了记忆。
就这样,我不再记得西昆仑的朝歌上仙,转身变成了封神台的朝歌星君。转眼千年,恍如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