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在安仁宫,每天只陪太后用膳、逛园子、说说话,木槿生性乖巧温顺,太后极是喜欢,便如得了宝一般,竟是一刻也离不得。众宫侍见太后如此,少不得巴结照顾,是以木槿在宫中日子到是极为轻闲。

木槿进宫第二天,刘晟睿便入宫来给太后请安,说是得了一盆墨兰,正好开了两三朵,还发了好几个花苞,想着太后喜欢侍弄花草,便特地送来了。

太后见那墨兰花朵极大、花瓣覆叠、颜色紫黑、香味馥郁,果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直夸奖刘晟睿有孝心。

刘晟睿见木槿垂首站在太后身后,脸上伤痕已然痊愈,一张俏脸找不到半点瑕疵,心痒难耐,只想与她亲近,谁知她却如不认识一般,一眼也不看自己。只得抬手指着那墨兰道:“槿儿姑娘,你且过来,本王将这墨兰的习性告诉你。”

木槿本想躲着他,此时见他指名点姓,也不便推托,便慢慢走了过去。刘晟睿微微一笑:“多日不见姑娘,姑娘心中可还在怪本王。”

木槿淡淡道:“奴婢不敢。”

刘晟睿又道:“那日见姑娘轻纱遮面,也不知伤得多重,本王着实挂念了好久,如今看来,尚未铸成大错,实是万幸。还望姑娘……”

他尚未说完,木槿皱了眉头打断:“王爷若只想给奴婢说这些,那奴婢已经知道了,王爷若没有其他吩咐,奴婢便告退了。”

刘晟睿无奈,只得向她细细说了这墨兰何时浇水、何时施肥、生性喜阴等。木槿也不多搭理,他说得几句,便只淡淡应一声。

这一日,太后起身净了面,木槿便侍候太后梳头。她昨日刚向姑姑学了几种发式,太后也不嫌她手生,便直接让她侍候。

木槿将头发打散,缓缓梳直了,宫人进来传话太子刘晟厚前来请安。太后上了年纪,喜欢清静,早已取消了晨昏定省的规矩,不过儿孙们还是会隔三岔五前来问安。

太子刘晟厚与大皇子刘晟睿只有一岁之差,仍是当今王皇后嫡出,其外祖父是开国功臣,其舅父乃当朝吏部尚书。因出身高贵,皇帝便待他非同一般,小小年纪便封了太子,因此他自小骄纵自负,行事随心所欲,宫里宫外慑于太子之威和王家势力,均不敢多言,暗地里称他混世魔王,一般宫人见他便绕道而行。刘晟厚贪图享乐,无心朝政,并无政绩建树,只是他娘家地位显赫,皇后又圣恩独宠,是以他这太子之位尚算稳当。

前几日,刘晟厚在外游玩时不意遇到在龙安寺祈福的左相千金,见其闲静美貌,便想要娶为侧妃,然左相李承坤不喜刘晟厚骄奢狂躁,如今府里除了太子妃外,还有姬妾数十人,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刘晟厚见左相不买账,哪肯善罢干休,昨日去找母后,想让皇后下个懿旨,以势压迫将人娶回东宫。谁料王皇后对儿子此举却极力反对。

原来这几年大皇子刘晟睿、三皇子刘晟检办的几件差事甚得圣心,皇帝多次褒奖,在皇后面前也一再暗示,让太子多多上进;朝中众臣或明或暗纷纷向刘晟睿、刘晟检其示好,如今朝中已非太子独大,而是三足鼎立之势。谁知在这紧要当口,这刘晟厚不但不思进取,还越发的胡作非为,教王皇后如何不急?

刘晟厚前几次办砸了差事,朝中一些大臣便以此作文章,上书请皇上惩戒太子,说什么赏罚不明,必扰乱朝纲,令天下有识之士心寒之类的言辞。所幸护国公、左相等一帮权臣持中立态度,并未趁火打劫,方在太子党周旋之下化解。

万万没想到刘晟厚在此等紧迫情况之下,竟毫无悔改,还敢把主意打到左相千金头上,左相已明言不愿女儿嫁他,若再以势压人,召来这一帮权臣反对,那日后谁主江山便难说了。王皇后想到此节,心中生气,狠狠训戒了一番,让他回宫思过。

刘晟厚色心不死,回去思量一番后,觉得自己堂堂太子,难道求个大臣之女还不行吗?想着皇祖母一向疼爱自己,不如求她为自己作主,于是这一大早便来到安仁宫。

刘晟厚进得寝宫,向皇太后叩头请安后,便伏在地呼道:“请皇祖母为孙儿作主。”

太后知他素来横蛮,平时只有他欺负别人,哪有人敢让他吃亏?也不知道又做了什么混帐事,要自己来给他善后。皇太后历来溺爱此孙,对他的顽劣只当是小孩心性予以纵容,是以微微一笑道:“厚儿有什么事起来慢慢说,有哀家在,看谁敢为难于你。”

刘晟厚叩头道:“我就知道只有祖母疼我。”说着站了起来,便要告之左相千金之事。抬眼却看见一宫装丽人站在太后身侧,她一双青葱玉手忙个不停,一手握着太后的一缕头发一手拿着玉梳细细梳着。只见她梳好一缕头发,便将梳子轻放下,双手灵巧翻飞挽好一个髻,拿起簪子轻轻别上。她长睫低垂,神情恬淡,一心只在太后的头上,一举一动犹如娇花照水,说不出的温婉动人,刘晟厚见之顿时忘形,将想说之事忘得干干净净。

太后等了一会,见刘晟厚没了下文,抬头问道:“厚儿?”却见刘晟厚一双眼只围着木槿转,不由心中轻叹,槿儿这丫头太过整齐,这样留在身边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但若随便给她指个人,确非自己所愿,还需得尽快选个性格温良的青年才俊,让槿儿也乐意了,方才指婚。

刘晟厚被太后一喊,方才回过神来,支吾道:“其实也没什么事。”一边拿眼不停的瞄向木槿。

太后瞪了他一眼,问道:“究竟有事还是没事?”

刘晟厚此时满眼全是木槿,早将那左相千金抛到九霄云外。见太后不喜,忙道:“本来是有事,只是现在想来些微小事,还是不劳祖母伤神,孙儿自己处理就行了。”

太后见他一幅色迷迷唯唯渃渃的样子很是不满,佯怒道:“你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趁早收起这份心吧!”

两人正说着,太监进来禀报:“启禀太后,成王殿下前来请安。”

太后因刘晟睿母亲出身低微,对他一直不喜,刘晟睿虽早已察觉,但却故作不知,对太后仍是极为孝顺,时常前来问安。

太后听他又来了,不由皱眉道:“他又来做什么?宣他进来吧。”

刘晟睿向太后请过安,又向刘晟厚拱手道:“原来太子也在这里啊。”

刘晟厚自来以嫡子自居,根本看不起刘晟睿,便哼了一声道:“是哪股风把大皇兄吹来了啊!”

刘晟睿对他的傲慢习以为常,并不介意,向太后道:“皇祖母,孙儿前几日送来了墨兰瞧着可还入眼?”

太后笑道:“槿儿将这花照顾得很好,现今开了四五朵,闻着到还舒爽。你今天来不会舍不得那墨兰吧?”

刘晟睿笑道:“皇祖母说笑了,孙儿昨日到龙安寺参禅,向佛祖求了一个长寿符,今日特地前来呈给祖母,只盼着祖母福寿绵长。”一边从怀里摸出黄色符咒,双手奉给太后。

太后接过看了两眼,点点头递给木槿:“嗯,算你有孝心”。

刘晟睿对木槿笑道:“有劳槿儿姑娘代为收好。”

刘晟厚见刘晟睿竟然与木槿搭话,心中顿觉泛酸。不甘落后的走到木槿面前,作了一揖道:“姑娘可叫槿儿?本宫是东宫太子,今后这宫中要是有什么难处,你尽可找本宫。”

木槿微微一笑道:“多谢太子殿下关照。”

刘晟厚见她一笑,如春花初绽,一时竟呆了。待回过神来,木槿已转身到了屏风后面。

两位皇子又与太后说了会话,见太后渐有不耐之色,木槿却一直再未出来,只怕太后生厌,只得起身告辞。

过了几日苏翠菡进宫来问安,说与林翰轩感情与日俱增,双方长辈也已商定了两人婚事,过几日林家便会上门下聘。只是林母对木槿甚是想念,还请太后放木槿出宫。

她原本以为木槿入宫皆因自己,如今自己来求太后,太后必然应允。谁知太后却拉着木槿的手,笑道:“这丫头哀家倒是喜欢,如今一刻也离不得了。你回去对你那婆婆说,槿儿在我这里吃得好、睡得好,就让她放一百个心吧!”

苏翠菡只得应了,又说自己带了乳酪酥来,须得趁热配红茶方才好吃,便让木槿去泡壶红茶来。乘木槿离开之际,方向求太后道:“祖母,菡儿有一事相求。”

太后此次见苏翠菡对木槿态度颇为亲切,到有些意外,见她将木槿支开,知她必有话说,点头道“你说吧。”

“祖母,菡儿与翰轩之事已定,对槿儿便觉得愧疚。她终究是翰轩的妹子,我以后的小姑子。祖母当初说过要为她指婚,菡儿只求祖母指婚之前能征得槿儿同意,不能对她有半分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