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见刘晟睿如此放低身段,起身来回道:“民女做错了事,本该受罚,哪里还能计较!”

李仁怀瞥了一眼桌上的药材,识得均是上好之物,但这些许东西,他李仁怀也不会放眼里,语气冷淡而疏离:“草民乃行医之人,自知如何为妹子调理,这些药材虽好,却未必用得上,还请王爷收回!我妹子身子本弱,昨日又遭了大罪,还需要静养,不便劳顿!”

刘晟睿见他一再出言顶撞,此时更有逐客之意,想着自己堂堂王爷放下身段前来探望,他却如此不敬,即使涵养再好,也不由心中有气,沉着脸道:“李公子是当世名医,为木姑娘医治自是不二人选,但好方还得配好药,李公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仁怀冷冷一笑道:“只盼王爷离槿儿远些,她才会好得快点。”

刘晟睿勃然大怒,拍桌而起道:“李仁怀,本王看你为护国公驱毒有功,又得圣上赏识,才不怪罪你昨日在本王府上伤人之罪,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木槿忙上前拉开李仁怀,对他连便眼色。李仁怀知道她不欲得罪成王,便冷着脸坐在一旁不再言语。

木槿对刘晟睿陪笑道:“兄长关心槿儿心切,还请王爷勿怪。”

刘晟睿虽看不见她容颜,此时听她说话温软,目光盈盈。想着她昨日浴后模样,心中一荡,哪还有气。不由放柔了声音道:“李公子护妹心切,本王自不会计较,只盼木姑娘早日康复,方能化解李公子心中怨气,本王也才能安心。”

猛得听李仁怀冷冽的声音:“槿儿身体虚弱,需吃药休息了,王爷请吧!”刘晟睿只得悻悻告辞。

刘晟睿回到府中,对木槿越发念念不忘,她今日虽然蒙着面,一双杏眼却是露在外面,回想着她一颦一笑眼神俱是动人。木槿对自己礼数周全却疏离冷淡,定是昨日之事所致,需得想个法子让她忘了前嫌;又想到李仁怀一再从中作梗,心中恨恨不已,寻思如今李仁杯在朝野上下风头正旺,一来他是护国公府上宾,二来又是木槿的兄长,只有容他得意几天,要是以后还如此不识时务,再设法收拾他。

这几日,木槿听从李仁怀安排在竹语园静养,每日无事便拿出披风密密刺绣,只想等娘亲京来之前完工,好在离开国公府之前送给苏翠菡。

且说这一日,林翰轩前来相告,说母亲已过了安阳县,估计后日便能到达,让木槿收拾收拾,明日便与自己一起回都尉府准备。

木槿听说母亲要到了,欢呼一声便兴冲冲的开始收拾东西。她原本没有什么东西,前些日子李仁怀请来裁缝给她裁制了好些衣裙,冬夏的都还包着未及拆开,是以不一会便收拾停当,抬眼看到挂在衣架上的火狐披风,心道这东西贵重,明日便托苏姐姐送还给成王。

李仁怀陪着她前后忙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见木槿收拾好,苦着脸闷声问道:“槿儿,你明天走了,我要见你一面就不易了,真不想你走。”

木槿见他一脸的孩子气,心中柔软得要化掉一般,拉起他的手柔声安慰道:“我回去跟娘亲、哥哥住才是正理啊,又没隔多远,你要是想我了,就来都尉府看我吧。”

“可我随时都想你啊!”

从见到李仁怀之初,木槿便觉得他从容淡定、无所不能,即便面对成王如此高贵的人物,也是神情如常、不卑不亢。此时却象一个孩子般撒娇,不由笑道:“这没名没份的,我总不能把你带回去吧。”

李仁怀顿时眼睛一亮:“槿儿是在向我要名分吗?后日林婶婶来了,我马上带人去提亲。”

木槿啐了一口,羞道:“谁跟你要名分了啊!我才不嫁你呢!”

李仁怀笑道:“竟然敢说不嫁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将手指放在嘴上呵了呵气,伸到她腋下捣鼓。木槿怕痒,扭动着身体躲避,一边笑一边告饶:“仁怀哥哥,我再不敢了!”

李仁怀顺势将她搂进怀里,看着她晶莹的双眼道:“槿儿,我此生可是非你不娶。你可愿意嫁我,跟我一起仗剑天涯,陪我一起看春花秋月夏蝉冬雪?”

木槿看着他墨色如深潭的眼眸,沉沦在满满的柔情中,不由轻轻点了下头:“嗯”了一声,将脸埋进他胸前。

这一声轻若蚊蝇,李仁怀却听得真切,仰天哈哈大笑。随即一把将她抱起,转了几圈后将头埋在她颈间,声音如流水呜咽:“槿儿,我没听错吧,你是愿意的!”

木槿紧紧回抱着他,唇边梨窝浅现:“仁怀哥哥,那日在溪边,我就把我的心交给了你。不过你只过了我这关,能不能如愿还得听娘亲的。”

李仁怀呵呵笑道:“你放心,就算你娘是泥菩萨,我也能让她开口说好。”两人心意已定,只觉无比甜蜜。

这些日子,木槿早晚用药,十数日后面上伤痕几不可寻,肌肤恢复如上好的白瓷一般,唯有右眼角下方破皮之处,结痂虽已脱落,却还有暗色印迹未退,心想仁怀哥哥所言果然不虚。当下取了面纱,松松挽了发髻,将青玉簪斜斜插了,拿了镜子左右端详,心中颇为满意。

秋蝉来请木槿用膳,木槿向她点点头起身便走,却见秋蝉呆在那里,一双眼睛牢牢锁在自己脸上,犹如着魔了般。当下轻拍她一下:“秋蝉,走啊。”

秋蝉猛然回过神来,结巴着道:“木..木姑娘。”

木槿道:“怎么了?”

秋蝉咽了一口口水:“姑娘怎么变好看了?”

木槿见她夸自己,暗自高兴,掩嘴笑道:“我又不是妖怪,怎么会变?我本来就这样的。”

秋蝉呐呐点头,随了木槿来到小厅。李仁怀已坐在桌边等她。见她进来眼睛一亮,起身让道:“槿儿快坐。”

木槿对他一笑,便如冰雪初融、春花初绽,李仁怀、春梅等几双眼睛都齐齐定在她脸上,四喜更是张大了嘴,心里只想到一句话:原来如此!

是说一向眼高于顶的少爷愿意在她面前作小服低;是说她一日不见,少爷便坐立难安食不下咽;是说她受了责罚,少爷便敢打上成王府,得罪当今皇子。以前的木槿看着清秀灵动,身量小巧纤弱。这半年来身材拔高了不少,眉眼也长开了,此时肤白如玉、面容柔美,端的是风姿嫣然,心中方才明白,少爷一切不合理的举动皆因此而起。

李仁怀见众人发呆,冷冷刮了四喜一眼:“都楞着作甚,快给木姑娘盛粥啊。”众人方回过神来,四喜更是低垂了头退了出去,心知自己这样傻傻的盯着未来主母看,实在是大不敬,不知公子爷是否会秋后算账,心下颇为惶恐。

用过早膳,木槿便命春梅捧了火狐披风,前去听荷轩,一路引得众人呆看。

苏翠菡听了丫环禀报说林小姐来了,还说林小姐模样变了。当下也不细问连声直呼:“快请!”只想看她毁容之后脸变成了啥样,斜靠在罗汉椅上,凝神看着门口。

须臾,一个素服女子走了进来,只见她莲步轻移,娉娉袅袅走进前来,面带浅笑:“姐姐安好,妹妹这些日子不曾见到姐姐,心中好生挂念。”门外的光线映着她的脸,肌肤莹莹,直晃人眼睛。

苏翠菡不由站了起来,定定的看着她,见她肌肤如玉吹弹可破,越发显得双眸幽黑,此时笑语嫣然,说不出的秀丽娇美,想起刘晟睿说那药水触肤即溃,无法医治,心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会如此!

木槿见苏翠只愣愣的看着自己,神色不明,伸手轻轻推她,笑道:“姐姐怎么了。”

苏翠菡方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拉了木槿挨着自己坐下:“我前些日子恍惚听说妹妹被毁了容貌,这些时日都自责不已,谁曾想竟然是骗人的。妹妹现在这模样,便如那画中仙子。”

木槿掩着嘴笑道:“苏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担心,你对我可真好!”

苏翠菡心下不由升起一丝惭愧,对着她左右端详,轻叹道:“妹妹以前面色枯黄,这病了一场,到变水灵明丽了,我刚才还以为看错人了。”

木槿被夸,到不好意思起来:“当初李姨让我随仁怀哥哥进京时,李叔说我长得易招惹祸事,让我用药膏遮面,没想到此次却为我挡了一劫,李叔果真英明。”

苏翠菡方知原委,心中又恨又妒,却强笑道:“妹妹瞒得我好苦,这几日一想到妹妹容颜尽毁,便坐立难安。如今总算能安心了!”

木槿听她如此说,心生歉意:“槿儿不是故意欺瞒,让姐姐白白担心这许多日子,妹妹在此告罪了。”说罢站起来对她一福。

苏翠菡忙拉住她笑道:“若非我拉妹妹去看那子母珠,也不会生出这些事端,妹妹此时无事便好。”

想着在成王府的遭遇,木槿兀自心有余悸,指着春梅手上的火狐披风,嘟着嘴道:“这件披风还请姐姐代我还给成王。”

苏翠菡见她神情楚楚可怜又娇俏可爱,心道:果然是个狐媚子,我看着都觉得心动,翰轩如何抵挡得住?让丫环接过那披风笑道:“这些小事就让我代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