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弟子朝着竹林方向投去无数目光,那是慕昭居所的方向,此刻,多少七星院好男儿对慕昭升起无边的好感,当真是个才情绝艳的女子,哪个好男儿不喜欢!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听到的琴声,却并非出自慕昭,哪怕是慕昭这一刻,也在凉亭之中,恍惚出神。
“该醒啦。”轩烬摸了摸玉姝的脑袋,又捏了捏她的脸颊,玉姝这才回过神来,张口就咬。
“哈哈,还说我粗俗呢,你不也一样。”轩烬打趣儿。
“哼!”玉姝直接离开了凉亭,煮茶去了,她小心肝都在扑通扑通直跳,方才她竟然会觉得坐在那里弹琴的轩烬竟如此迷人……
慕昭站起身来,目光中带着敬意,她深呼吸了口气,目光复杂,内心滔天的波澜。
“看来,我以后得叫你师兄了。”她心旷神怡,意犹未尽,这个比自己小上两三岁的少年,真的太非凡,太妖孽!
“哦?”轩烬诧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达者为先,你很强,不愧为世间真正的妖孽!”慕昭从未佩服过主院中的任何人,她从前只佩服那位表哥的才华,但现在轩烬也一样才华横溢,惊为天人。
“哈哈,称呼又不重要,你叫我景轩就行。”轩烬大笑,不以为意,旋即正色起来,说道:“其实方才我也只是尝试与求证,现在看来我想的没错,你难以弹出凤吟之音,是因为你太在意这凤吟的本身,一昧的追逐却适得其反,不是要寻找与凤吟音韵相近的曲目去弹,而是要找符合自己当下心境的曲子去找到自我,弹的过程中灵魂与琴声真正交融时,你才能如臂使指般的掌控自己所需。”
“只要符合自身当下的心境,任何曲目都能弹出凤吟?可我还未达到任何曲目天衣无缝的接连,不能融会贯通如何以不同的曲去弹出凤吟?”慕昭好似抓住点什么了,她紧皱眉头,还差那么一点点,仿佛有一层窗户纸,无法捅破。
“若是什么都提前想好了,判断好了到底能不能成,而后一无进展,那永远都是原地踏步,不能将自己熟悉的曲子融会贯通,其实是因为你眼睛看到的不可能,限制了你本身灵魂中那玄而又玄的潜力。”轩烬淡笑,告辞了这里。
临走时慕昭忍不住开口,道:“我现在可能有些相信你能完成那一百个任务了。”
轩烬回头望去,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走向远方。
不可能完成的条件,就如同慕昭无法弹出凤吟之音,那是因为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太少,眼耳鼻舌身意,六尘六识,只用眼睛去看待问题只会将自己的路限制的很狭窄,当一切能利用的条件全部用上。
“那就没有什么不可能!”轩烬咬牙,这一趟不虚此行,也是他的一次顿悟!
现在,他脑海中有太多的手段去完成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懂得了什么叫变通!
况且,他自身的底蕴,本就是一个有利的条件,天下江湖,复杂多面,他虽为深入其中,但天下势力的格局,早已被娘说了无数次了!
轩烬走到山腹时,他不禁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那后山上,抱着拳深深一拜。
“娘,或许孩儿明白了,为什么你非要让我拜萧边城前辈为师,他可能不会教我任何拳法功法,也不会教导我如何修行,但萧师会却会在孩儿困惑与无助时,指引方向让孩儿自己去悟,这一点胜过一切,比拳法功法宝物所有天材地宝都要重要!”轩烬心中低语,眼眶微微泛红。
世态炎凉,冷暖自知,轩烬无论表面多么的强势,当遇到危机时,内心的无助几人又知,萧边城算一人,虽没有如徐清风两位长老那般明显的帮他,也没有显得那么多在乎他轩烬,这也是他一直这么认为的,但现在看来,却有了不同的理解与味道。
高山上,萧边城矗立,浑浊的双眼似能望穿云雾,看见正下方那弯着腰行礼的轩烬偷偷的擦了擦眼。
七星院有太多名震天下人雄的回忆,世人已经忘记了他萧边城,也忘记了他曾也是第九院中的一员,多少人会记得,那曾经辉煌的第九院,曾也有他那无尽的回忆,一切在那里开始,一路的崛起。
他从七星院一阶扫地杂役弟子开始崛起,与轩胤以及其余同院弟子的追随者,在那最为璀璨与混乱的时代杀至巅峰,踩着无数敌人的尸骨,见证过真正的血流如河,见证过一尊又一尊天骄妖孽倒下,到了如今,他如落叶归根,重新成为了一个扫地的杂役。
原本萧边城以为自己没有任何在乎眷恋的东西了,但得知第九院即将被拆,他才明白,自己为何要待在这七星院,因为七星院有他的回忆,而他也只剩下这些回忆。
轩胤夫妇已死,他除了尘封的回忆,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可那第九院中曾经一切的点滴,他焉能眼睁睁看着被拆!
萧边城得知轩烬拼命守护第九院的那一刻起,他这才真正的打量了一番轩烬!
三帝之一的后人如何!
曾经心爱的女人生下的儿子又如何!
若没有那份觉悟,他萧边城根本不会正眼相待!
一切的一切,算得了什么,天资?
那一时代能封帝的天骄妖孽他杀的太多,土鸡瓦狗!
别说六关天品,百关天品他萧边城也不会觉得轩烬有多了不起!但轩烬拼命守护第九院,那份执着,以及短短一天之内能寻到解决自身难题办法的那份觉悟,他萧边城……认可了!
没有回应下方的轩烬,萧边城转身孤零零的离去,但这一刻起!
轩烬,将真正是他萧边城的弟子!
一旦被他认可,而作为他的弟子,那么……谁也不能动!
道尊又如何,也不过是他萧边城的手下败将而已!
若轩烬自己都放弃,他帮再多有什么用?
但轩烬没有放弃,那他就可以帮,萧边城犹记得轩胤说过,只要自己不屈、不低头,为了自己的梦想挺起自身傲骨抗争到底,总会有希望!
只要自己努力,全天下都会相助!
就在今日的最后夜里,滂沱的大雨砸的万山惧静,天穹上闪电划过,撕裂天宇,雷音轰鸣,这是一场大暴雨。
可怕的暴雨,让七星院许多女弟子都心惊肉跳,后悔没能找个男人相依,好似那上苍震怒,在天谴世间恶人!
森白的雷霆交替,把苍茫大地映照的惨白,一些大山被雷劈的崩碎,巨石翻滚下至悬崖下,滔天作响。
韩坡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便气绝身亡,浑身毫无伤痕,也无血迹,但头颅里的识海,已经碎了个稀巴烂,于一处高山上,被落下的雷霆轰的粉身碎骨。
穆长青同样如此,致死都没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堙灭于雷霆之中。
只有一道萧索而孤零的身影走过雷霆闪烁间,一身陈旧朴素的衣衫被雨水浸湿,头上的白发却又更多了。
他站在倾盆大雨下,目光望向远方,沉默着。
“想必远方的你们,也会帮忙吧。”萧边城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比大雨前更多,看上去又苍老了许多年。
无人区很大,可以说天下人所活动的范围,不足整个世界的十分之一,方圆多少万里外,皆是无人区范围,成为圆圈的形状,包裹着中心天下人所安居乐业的大地。
黑夜,无人区兽吼嘶天,这里是残暴的地狱,是死亡的深渊,若谁不小心踏足无人区,将死的渣都不剩。
这里的条件,无比的恶劣!
一片古木参天的山野里,原始森林死寂,夜间的气候足以将人活活冻死,一个背着剑匣的剑客走了出来,气息压迫感很重,这方圆千里范围所有凶兽都在颤抖,蛰伏在一方。
而他所走过的周围大树上,无声无息留下了满目剑痕。
剑客背着剑匣子,头发没有整理,有些散乱,用很破旧的布巾缠着,满是风霜的面容如刀削一般,脖子上也围着洞洞洼洼的布巾,将下巴与嘴掩盖。
身上的衣衫裹的很紧实,长衫下是一双满是泥土的长靴,看上去如同寒窗十年、行了不知多少里路去赶考的寒酸书生般,没有书香气与清秀的外表,显得很邋遢。
一只漆黑的乌鸦落在他肩头,剑客止步,眉头一皱,从盟主死后已经很多年没有传信了。
剑客扫了一眼,冷峻的面容毫无表情,但目光,更冷了!
“拆第九院……道尊想激我天青盟的人现世吗……”
剑客低语,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也正是人族的中心大地,他要离开无人区了。
他的正前方有一座高山,且还是山的背部,根本无法越过,只能围绕,但剑客好似不怎么喜欢绕路。
他拔剑。
入鞘。
千丈大山裂开,出现一线天的奇景,从其中穿插而过。
于此同时,在这片世界的各个黑暗角落,无数压迫感极强的黑影踏出了已经太多年他们各自没有踏出的活动范围,每一人,都如死亡的疾风,共同刮向无人区围绕的那中心区域,繁华的人族之城,也是四大院与四大国的方向。
一个刀客,刀客背着三把刀,腰间两把,却只有一条手臂。
一个厨子,背着一口大黑锅,菜刀两把,徒步前行。
一个喂马小厮,牵着一匹马,好似马上坐着人,但那人早就已经死了,但这小厮从未骑过这战马,这么多年来,一直牵着。
远方有滔天的兽吼,千里之外,一个女子面无表情取下长弓,一箭将兽吼之音射的沉寂,她也徒步走出黑暗大地。
这样的人,还有二十几人,他们从世界的各大角落走了出来。
他们,是天青盟的部众,一群被天下人定义为疯子的可怕狂徒!
他们身上的杀气,浓郁到极点,因为他们是从无主时代杀到三帝时代的可怕强者,沐浴过无数战血!
此番出世,只为第九院!
他们只有一个念头,敢拆第九院,那就再造就一个无主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