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铜柱最左边的那个火盆旁边,狐狸停下了脚步。昂首冲程昱叫唤了两声,它远远地退到了一旁!程昱看着狐狸的表现,又看了看那个火盆,心里升起几分警觉。狐狸的表现,代表它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定是有什么危险之处,才会让它退得这么远。见程昱不动,狐狸起身绕着铜柱走了两圈,然后又上前拉扯着他的裤腿将他朝火盆旁边拉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火盆下边有一块青砖颜色有些与众不同,狐狸伸爪在上边点了点,然后又后撤出去十来米。程昱蹲身下去,用手按了按青砖,觉得它有些虚浮。一回头,他冲那只狐狸低声问了一句。狐狸冲他摇摇头,然后抬起前爪朝下按了按。程昱蹲在火盆跟前,好半晌之后终于一咬牙按动了那口青砖。

“嘎拉拉!”青砖陷入地下,洞穴内传来一阵机括的绞动声。那三根铜柱,缓缓朝地下退了下去。随着铜柱的下降,那方被它们顶住的穹顶也跟着降落了下来。穹顶越降越低,程昱也逐渐看清了它的真面目。这严格说来不算是穹顶,它的外表看起来,更像是一叶扁舟。三根铜柱连接在它的底部,将它稳稳托举在半空。一阵碎石夹杂着泥土从头顶泄落下来,让程昱不得不四下闪躲着。

“唧唧...”狐狸焦急的左右跳跃着躲避那些落石,嘴里还不忘冲程昱连声鸣叫着。程昱看了看狐狸,助跑几步后一个纵身,双手抠住了扁舟的边缘,双臂一使劲整个人不顾那些石块的砸落翻身上到了扁舟之内。

扁舟通体亦用青铜铸就,内里躺着两具尸骨。下边一具,身长近两米,四肢修长,指骨前利爪如钩。胸前横着一柄青铜剑,青铜剑上符篆已经被岁月腐蚀得所剩无几。上边那具,身长一米七左右。要不是身上那袭灰色道袍还没有腐烂干净将他的尸骨兜住的话,想必此时尸骨已经散落得难以成形了。

程昱回身朝下方看去,那只狐狸正昂着头看着他,眼中露出了一抹期盼。程昱不知道它到底在期盼着什么,回头,伸手朝那柄青铜剑摸去。

“嗡...”手指才触碰到青铜剑,程昱的脑子里就如同被重锤敲打了一般。一阵头昏目眩,程昱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云端一般,此时正俯瞰着下方所发生的一切。许许多多的人,手里拿着弓箭,砍刀,甚至是棍棒蜂拥着朝山里涌来。他们将山团团围住,由外而内逐渐缩小着包围圈。山里的狐狸,惊慌失措的四散奔逃着。人没有狐狸跑得快,于是有人放火将山林点燃了。熊熊的烈火和滚滚的浓烟将那些狐狸逼得无路可退。它们仰天悲鸣着,然后结伴朝着山下冲去。很多的狐狸在逃跑的过程中被烧死,熏死,或者被人杀死。它们的皮毛被剥下来,它们的骨肉被剁成一块一块。只有很少的狐狸,冲出了包围圈逃逸而去。整座山,变得乌烟瘴气,血腥味十足。

人们笑着,庆贺着,浑然不知一双血红的眼睛正在暗处盯着他们。云开雾散,斗转星移。一只身长近两米,通体雪白的狐狸率领着许许多多的同类对人们发起了偷袭。许许多多的人,在猝不及防之下被狐狸们拖到路边草丛,拖进林间被咬死。狐狸们昼伏夜出,专挑那落单的人下手。一时间人人闻狐色变,胆战心惊。

众人集结在一起,试图找到那些狐狸决一死战。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寻找,都找不到狐狸们的行踪。等他们散了,狐狸们又从山上,树林中奔涌而出,对他们发起新一轮的袭击。

如此过了几年,在山的周围已经没有几个人再住在这里了。人们怕了,都选择了搬离这个不祥之地。他们到了别处,将珍藏的狐狸皮毛贩卖出去,换了钱财重新安了家。又过几年,众人一词,纷纷传说家乡狐妖作乱。逼迫他们有家回不得,有田不能耕。有那云游至此的道人得知,义愤填膺之下,单枪匹马来到山里与那白狐恶斗了三天三夜。之后,双双不知所踪。前后十年的狐乱,至此终于算是平息下来。山中,再无狐狸的踪影。人们,又逐渐搬回了自己的家乡。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程昱的思绪清醒了过来,他缩回触碰在青铜剑上的手,对着面前的两具尸骨分别行了一礼。他敬那白狐,亦敬那道人。人杀狐在先,被白狐反杀,白狐无错。道人被悠悠众口蒙蔽,想行那替天行道之事,也无错。错的是谁?错的是那些杀狐之人。一己盈利,连累众人遭殃,该杀!

“唧唧...”灰狐狸昂望着扁舟,上蹿下跳着发出一声声哀鸣。或许它那被祖先传承下来的记忆当中,也有当年发生的这段往事吧?也或许,其实白狐一直都活在这些狐狸的记忆当中。它们奉它为王,只因它能带领众狐反抗。

“这是...”程昱转身准备从扁舟上跳下来。这两具尸骨,就让它们保持原状吧。就在他准备纵身跃下之时,一抹金光从白狐尸骨下边闪过。程昱停下脚步,回头蹲身先是对尸骨行了一礼,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摸索了起来。

“一幅画!”一片薄如蝉翼的金箔被程昱翻找了出来,上边有着一幅画。画里有山有水,云雾缭绕,如同仙境一般。程昱翻来覆去看了半天,金箔上除了那些亭台楼阁,崇山峻岭之外,再无别的东西。他想了想,将金箔慎重的放到了身上。

“你原来不是在害怕,你是激动对吗?白狐就在上面,道人也在。就让他们好好安息,不再受任何人的打扰吧。”从扁舟上跳了下来,程昱来到灰狐狸身前,摸着它的头低声道。

“这些食物,够你们吃几天了。好好养伤,伤好了再出去。”山里镇压的,不是宿嫣然。又或许,那四句诗,压根说的就不是她。程昱心里有些失望,但是也有几分庆幸。宿嫣然不在这里,或许代表着她一切无恙。程昱将身上的食物全都留给了那两只狐狸,自己则是顺着来时的洞口又钻了出去。

“贵客,真的是让我好找呢!”才从洞里探头出来,程昱的头上就顶了一支猎枪。一个柔糯的声音从他面前响起!

“是你?”程昱抬头,继而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