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秦云自嘲地轻笑，眼中尽是无奈。
凌风却会错了意。
她的轻笑代表什么？清楚她是他的软肋所以笑？知道他一定会妥协所以笑？还是看到这样为她失魂落魄的他所以笑？凌风握紧的拳头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这一刻他竟然萌生了对她的杀意。为何她能不计前嫌舍命救玉无痕却唯独对他这么残忍？或者，从始至终，她都不曾在意过他，她只是利用他完成她自己的使命？
利用？！
凌风心中一阵绞痛，似乎连自己的心都已经认定了这就是事实。“这就是你所谓的磐石无转移？所以，你现在的决定也无转移？”凌风深深看进她的眸子里，哑着声音道。
秦云知道误会已深，再多的解释也是尘里振衣，徒劳而已。若说她的心中如她表面这般平静是不可能的，她只有告诉自己，别去看他受伤的眼神，既已做出决定就别磨蹭、别后悔，人命关天，连护云都被卷进来了，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紧紧地攥着剑柄，似要将它捏碎，秦云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风……不，凌将军，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我只求全身而退。秦云愿以身家性命担保，我等此生不再踏足兰郡、锦瑟或是玉池半步！”
“呵。”
“哈。”
两声轻笑，道出各自不同的心思。
凌风自嘲地笑。她称自己凌将军！她以情分逼他！她以身家性命，甚至连同护云的生命，只为保玉无痕一命！她许诺不再踏足兰郡、锦瑟、玉池半步！是谁在自己耳边轻喃：“我想回玉池，我们一起回玉池吧！”现在想来，却是笑话一场。
玉无痕的笑却是百般滋味。他讶异，她竟然肯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他高兴，他的云儿至此都不曾放弃过他。他悲伤，他从她看凌风的眼神中看到了无转移的爱恋。是，她是在违背凌风的意思来救他，可是，这无关爱情。“凌风，你，我，谁幸谁悲？”唯有一声轻笑作为答案。
“好。”凌风笑着点头，笑容满是苦涩，“好，我答应你。我答应放你们出这皇宫宫门，至于往后的路，希望你们好自为之……”顿了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那种感觉似乎是有口淤血卡在喉咙，不得不吐出，但又伴随中无限痛楚。终于，他睁开了双眼，眼神恢复平静，众人看来他已是那世人眼中淡漠、冷酷的凌大将军。“踏出宫门之时，就是你我恩断义绝之际……”
“风……”秦云无声地呢喃。邀月殿的宴会已经进行多时，时间不等人，因为信任凌风，天佑帝并没有多加派人手，倘若天佑帝结束宴会问起，那时就无力回天了。
“护云。”咬了咬牙，秦云唤了声。护云会意上前去扶地上的玉无痕，走了一步却腾地倒在了地上。
“云儿……”护云强撑着意识不解地看着给了他一记手刀的秦云。
“对不起。”秦云含着泪道歉。此去必是徘徊于生死边缘，她不能连累他。转身走向刑天，秦云艰难地恳求道：“阿天，我知道，今天所为，我必定让你失望了。可是，我还是要厚着脸皮恳求你，帮我照顾护云，他其实比我小，一直以来都是他保护我、照顾我……”
刑天看着她，散落的头发上撒上了些许雪花，看起来脆弱又坚强。他忽然之间很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情。痴情如他，矛盾又理智。他爱着她，不能告诉她也不能公平地参与竞争，却又无法怨恨任何人，忠诚与爱情，从来都由不得他选择。他突然很想替她拨落那渐渐化为冰冷雪水的雪花——而他也真地这样做了。待他反应过来时，手心已濡湿。猛地抬头看向凌风，他也正望着他，眼神中有许多看不懂的意思。罢了，既然从来都由不得他，为何他不能为自己做一个选择呢？“好，我答应你。”刑天这样说道。旁边的莫北看着他，皱了皱眉，不是为他的选择而是为他的执着。
“谢谢。”秦云说，今晚第一次开心地笑了。她知道，只要有他刑天一天，护云将会毫发无损。说完，秦云转身走向玉无痕，与凌风擦肩而过，没有片刻逗留。扶起玉无痕，在院内院外众人的注视下逃向宫门。凌风既然说让他们出宫，所以她身上的出宫令牌还是有效的，尽管两人穿着怪异，玉无痕还受了重伤，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但出宫令牌并不是真正的保命符。
“看来，护云顺利地把信送到了。”秦云心道。
光有出宫令牌，怎么可能出得去搜查甚严的宫门？赶往幽宫之前，秦云已经让护云送了一封信给龙宏泰，有了他的部署，他们才能平安到达宫门。
“原来是秦小姐，不知秦小姐为何作此打扮？这位……”宫门守卫拦住他们问道，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他们出宫。
“云儿。”
秦云转身，放心地笑了。玉无痕也看向来人，怔了怔，又看了眼秦云，会心一笑。
“参见太子殿下！”守卫们向来人行礼道。
“这两位是我的人，我有秘密任务交予二人。我会跟他们一起出宫。”龙宏庭道，语气语速都很平常，不怒自威。
“是。”守卫们当然不再纠缠，谁都知道，眼前温润如玉的人不久将会是这座皇宫以及整个兰国的主人。
出了宫门，已经有一辆马车等着他们。三人也不多耽搁，随即搭上了马车，车夫看来是玉无痕的人，不看、不听、不问，驾着马车就向西而去。行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不远处响起了警钟声。
“呵。”马车内，玉无痕手撑着胸口轻笑，“他终究还是容不得我。”
秦云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龙宏泰把手放在他肩上，欲言又止。他知道他口中的他就是他的父皇——他们共同的父亲。看来，就算如此，作为一国之君，父皇还是不打算放过他。龙宏泰想出声安慰，但又觉得自己是最没有资格安慰他的人。父皇之所以如此绝情，最大的原因不就是为了他吗？
“阿全，去安宁府。”宏泰朗声吩咐道，又转向秦云道：“本来想直接把你们送出城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只好执行第二个计划了，只是……”
“太子哥哥，你有话就直说吧。”秦云笑了笑，“走到这一步，我没有奢望过可以全身而退。”
宏泰看着她，有些不懂。他明明看到了她对凌风的情意，为何又能走到这一步。心念一转，忽然又明白了她的心意。“只是，这个计划很冒险，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成功。”
“宏泰。”出城这么久，玉无痕第一次唤宏泰，“我做过的事情，也不需要一一列举了，你我都明白，我死不足惜。但是云儿还有玉伯伯、伯母，请你一定要保护好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