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康城内,封神街。

封神街是玉康城内最繁华的街道之一,街道中心坐落着一座封神客栈。

封神客栈对外是玉池郡最负盛名的客栈,但其实它一直都暗中存在着另一层身份。它是凌家军除郡王府、军营外的第三个据点。在这里,凌家军可以不受影响地查探消息。

封神客栈的对面是一家新开的药店,名唤余庆堂。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的老头佝偻着身子,行动迟缓,声音却极是高亢。苍老的,机械的,毫无起伏的声音在几近无人的大街上回荡着,恁地增添了几分恐怖、阴森的气氛。

“将军,二更了,是不是该通知刑天他们行动了?”封神客栈天字一号房内,莫北站在窗户旁从窗缝中瞅着外面,神色小心警惕。

“还不到时候,继续观察。”凌风悠然落座,神色淡然道。

“将军,街上出现了一位年轻男子。”莫北兴奋道。

城里早已经贴出了告示,提醒百姓入夜后尽量减少户外活动。这个时辰了,一般只有乞丐和流浪汉会在外面逗留。可是,这位年轻男子衣着整齐,虽不华贵,但一看就不是乞丐或流浪汉。大有嫌疑啊!

“他敲开了黄记药铺的门,唉,原来只是急着买药的。”莫北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来继续盯着外面。。

“他们不会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大街上的。”凌风淡淡道,“他们知道我们会加强巡逻,自然不会再在大庭广众之下抓人。但是,艮云教想要挑衅郡王府,而采花之人又想继续行事,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登堂入室?”低头细想了一会儿,莫北猛地抬首惊道。

“对。”凌风点头道,“我们这几天已经四下放出消息说,封神街的余庆堂前些天来了一位美若天仙的表亲,余庆堂才开张不久,老板又不是我们玉康本地人,这些无意之间都为我们的说辞增添了可信性,足以迷惑对方了。如果采花贼就是我想的那个人,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禁不住一探究竟的。”

“莫将军,有情况。”站在另一扇窗户旁监视的古二突然说道,整个人立即紧绷起来。

云青就在对面的余庆堂里,她便是“传言”中那位美若天仙的表亲。

莫北急忙向对面看去,只见两名黑衣人正运着轻功穿梭于各个屋顶之间,目标显然就是余庆堂。而且这两个黑衣人的轻功、武功皆属上乘。

莫北隐蔽在窗角,侧着身子朝斜对面的街角的打了个手势。街角蜷缩着几个乞丐,其中一个乞丐全身用破布裹着,杂草团一般的头发蒙住了整张脸,只余一双黑不溜秋的眼睛在纠结、脏乱的头发间闪着精光。

那乞丐看见了莫北的手势,像条虫子似地蠕动了几下,掀开破布腾地站起身来,不由分说地朝旁边的乞丐吼道:“臭小子,敢偷大爷我的钱!”

那乞丐咧嘴一笑,立刻朝余庆堂方向跑去,边跑边喊道:“有种就追到我!”

两人追追打打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接着余庆堂的大门就被嘭地一声打开了,一个青衣女子一脸怒气的冲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一脸焦急的书生模样的男子。

青衣女子身段婀娜,满是怒气的小脸在月光下竟显得我见犹怜,真真是个美人。那书生模样的男子面容清俊,脸上带着讨好的神色。他一步一步紧跟着青衣女子,不敢走得太近,但又不愿离得太远。

真是一对璧人。

“表妹,表妹。”那男子追上青衣女子,拽着她的袖子急道,“这几天玉康不太太平,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屋里谈好不好?”

“我还管什么太不太平?我问你,你会听姑妈的话娶那孙府的千金吗?”青衣女子轻咬朱唇,眼角含泪,似怒似怨。

“表妹……”书生模样的男子为难道,“你知道的,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你放心,我仍然会信守承诺娶你的,绝不会亏待了你。我向你保证,我心里喜欢的永远都只有你一个。”

“这么说,你还是会娶她?”青衣女子伤心地掩面,终是落下泪来。再次看向她表哥,女子终是无法抑制心中的绝望,迈开步子边哭边向外跑去。

“啧!”书生模样的男子无奈地追了上去,“表妹,你别跑了,街上太危险了!”

这时,房顶上的两个黑衣人互相打了个手势,两人都会意地点了点头。一人瞅准时机运起轻功一跃而下,同时手掌一挥,一股异香飘散开来,书生模样的男子软倒在地。另一人几乎同时掠至青衣女子身后,同样是手掌一挥,青衣女子软倒在他手臂里。

两位黑衣人架着青衣女子重新跳上了房顶,一路飞奔而去。

书生模样的男子却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清俊之色淡然无存,只余冷冽之气。足尖一点,书生,也就是刑天也跳上了房顶,朝着黑衣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封神客栈内,隐身在窗户旁的凌风目睹了这一幕,捏碎了手中的杯子。“古二,跟上去。”

不等凌风说完,古二已经跟了上去。

“小北,我们走。”待古二、刑天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凌风向莫北道。

“将军你要去哪?”

“显王府。”凌风边说边朝外走去。

刚出封神客栈,客栈旁的小巷子里就有四个人抬着轿子走了出来。后面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非常破旧,仔细一看正是刚才那两个追追打打的乞丐。两人去了胡子和头上的稻草,露出了原本清秀的面孔,正是郭克和柳意。

凌风信步上了轿子,四人抬着他朝封神街尾的显王府走去。莫北徒步跟在一旁。

轿子停在了显王府大门前。

朱红大门前沉寂一片,两个守门士卒分立两旁,乍看之下像在尽忠职守,仔细一瞧,两人正在头盔的掩护下抱着枪杆酣睡呢。

“显王府到!”莫北啧了一声,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接着扯开嗓子大喊了一声。

那俩士卒皆是一惊,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来。

“哪个不长眼的……”

其中一个人揉着惺忪睡眼,一开口就要叫骂,另一人却是机警地拦住了他。

两人拿起边上的灯笼照了照,大惊失色,颤着嗓子往里面报信:“凌郡王到!”

接着,一人急急忙忙迎了出来,另一人连滚带爬地往里面通报去了。

“郡王请进!”出来迎接的那人点头哈腰道,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

凌风没有吭声,背手跟了上去。

半刻钟后,龙显扶着还未固定好的头饰打着哈气迎了出来。“不知郡王深夜莅临,有何贵干?您看,本王都已经睡下了。”

“玉池郡王凌风叩见显王殿下。”凌风淡然一笑,单膝跪下行礼。

“不敢不敢!”龙显一脸受宠若惊地低下身子扶起他道,“龙显哪敢让凌郡王给我跪下?虽然龙显有皇族血统,但遵照兰国律令,凌郡王的地位还位居龙显之上呢。”

那龙显阴阳怪气地笑着,模样倒是生得风流,但肤色有种久不见阳光的苍白,眼神迷离,嘴角不自然地歪起,不似正派之人。

“显王说笑了,当初皇上让您来我玉池郡,再三嘱咐凌风一定要好好,照顾,显王殿下,凌风不敢有背圣意。”凌风缓缓说着,刻意在“照顾”一词上停顿了一下。

“皇伯伯是真心待龙显好。”龙显叹道,语气却并不像那么回事。心想,如果不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你会对我如此客气?

“凌郡王不忘皇恩,龙显自当禀明圣上,他老人家一向欣赏你,自会大加褒奖。只是,不知郡王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凌风刚梦见圣上了。圣上在梦中问起显王殿下的近况,凌风一时竟答不上来,自觉惭愧万分,有愧圣上所托。从梦中惊醒后便差人备轿赶来了。深夜打扰,希望显王殿下不要怪罪。”凌风背手而立,明明是不着边际的话,可自他口中说出来,却给人一种煞有其事的错觉。

“呵呵……”龙显嘴角抽搐,却只能保持微笑。

“本来想和显王殿下彻夜详谈、话话家常的,但是,殿下脸色不太好,似乎是有些困倦了?不介意的话,凌风今晚就在您这叨扰一晚,明天我们再来促膝长谈一番可好?”凌风若有似无地笑了笑,问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龙显咬牙切齿地应着,继续保持微笑。

“来人,给凌郡王等收拾屋子住下,有何怠慢之处小心挨板子!”他的怒气便也只能发泄在自己人身上。

“多谢显王殿下。”凌风跟着龙显向内院走去,一直放在身后的手朝身后比了一个手势。

莫北接到暗示,趁人不注意时运起轻功上了房梁。

待所有人都离开了,莫北跳下了房梁。接着他从腰间掏出个小水壶,将水倒在手心里洒在四周。

凝神闻了闻,果然有股淡淡的溢草香。这种草一般是没有味道的,遇水才会散发一股幽香。

云青那件青色长裙上洒满了溢草粉,如果她真地是被掳来了显王府,定会在这留下痕迹。

莫北一路洒着水嗅着味道追踪到了显王府后院,香气愈浓了。仔细看去,草地上还有些许夜光粉的痕迹。这种夜光粉比较独特,旁人如果不仔细看是不会察觉的。

可是,夜光粉到了后院墙角就消失了。这里已经是尽头了,怎么回事啊?

莫北撑着下巴想了想,将草地上自己留下的足迹仔仔细细地抹去了,大大方方地往内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