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整个南齐都是您皇帝陛下的,您想上哪就能上哪,更别说我这么一个小小的丞相府了,您自然是想来就可以来的。

这样的认知真是让我感到心酸。

原来哪怕在这丞相府,我还不是能真正做主的。

要是皇帝陛下看上我的丞相府了,我还得乖乖收拾行李另谋去处。当然,他有皇宫了,要我这么个丞相府也没什么用,再说了,我可不认为他看得上我这么个小地方。

“何苦啊,你这府里的人确实少了点,怎么就不多添置几个?”

“陛下恕罪,我这府里面就这么两个人,虽然就这么两个,可是他们都是顶能干的,不需要其他的人了。”

“朕看你是舍不得银子吧!”

“这……这……呵呵……”

这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了,这家里就靠着我这么点俸禄,自然是能节省就节省了。

“不过,你确实也不需要多几个人的,这人要是多了,你这身份可就瞒不住了。”

陛下,你那冷笑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嘲讽我吗?

好吧,我承认你说对了。

“……什么都瞒不住陛下……”

这人多了,我这身份就有很多顾忌,想隐瞒也会很困难,所以不能再招人进府的。

“你可是瞒了朕不少日子。”

那有什么用,不还是被你发现了。

命啊,这都是我的命啊!

“这么多年,你一直扮男装,也是不容易。”

“陛下……臣不是有意的。”

这可是大实话,你以为我这心里好受啊?

女扮男装,从来都不像是话本子上那么简单的。

何止是不简单,我一个女孩子扮成男的,这要避讳的要注意的不知有多少,这走路都要小心,更别说其他的,我过得可是辛苦得很。

每天出门的时候,还要记得裹胸,记得假喉结……

有时候如厕小解的时候,我还要学着站着……

最要命的就是我癸水来了后,那每月一次,一次好几天,那几天都要忍受着身体的不舒服,真是折磨人啊!

这和男人打交道要注意,因为自己毕竟是女子。

和女子打交道更是要注重,因为自己是男子的装扮。

所以不是我不想多交些朋友,而是我这身份实在是不允许我这样。

尤其是和一群男人在一起,有的人说那些荤段子什么,说起那青楼什么的……我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尽管我心里面听着很生气,可还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和他们一样,笑笑说是,你说我这日子有多苦。

还有就是,因为我这身份不能娶妻更别说纳妾,所以总有些那么多管闲事或者没事找事或者真的关心的,问起我打算什么时候成家,更有那么几个还想送我几个什么歌姬舞姬当侍妾,还有介绍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想给我做媒。每次遇到这种状况,我是能推就推,不能推的也要硬推。为了这些事,还得罪了一些人,你说我容易吗?

到了后来,还弄出个断袖的名声来,我这心里面别提多郁闷了,可是我还得认下来。

这断袖总比我娶一堆莺莺燕燕的回来得好。

都是没办法的事啊,要想不被人发现,我只能这么办啊……

可惜,也没瞒上多少年,最后还是让皇帝陛下您知道了。

“看来令尊也是用心良苦啊!”

“陛下恕罪,家父不是有意欺瞒的。”

我很怕为了我的事,连累父亲的名誉。

“朕能理解,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孩子,自然是疼爱的,他让你女扮男装也是为了你着想。”

我听到都想哭了。

我相信爹爹不是那种为了赌气就硬让我改了性别的人,他会这么安排,想来也是为了我好。这世道,女子的日子确实要比男子过得不容易。

爹爹向先皇请旨让我做官,想来也是觉着我有个了官衔,这日子也会好过些,至少不会在他去了后我有了这么个身份就不会受到什么欺负。

爹爹啊,您何必要让孩子一个女孩扮成个男的啊,我这一个真女子扮得再像也成不了男子啊!

也不知道老爹想没想过有一天这身份被揭穿了我会是什么下场。

“臣有罪。”

“你当然有罪。”

夜霖一点都没客气,这话说得真是直接。

“你在朕身边也快两年了,朕竟然一直没发现你是个女子……”

夜霖说这些的时候,还有些惆怅,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其实朕早就该发现的才是,你和人来往的时候,都会不自觉保持距离,想来也是因为身份上的顾忌,朕还以为你是天性如此,没想到……罢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还是疑惑不解,陛下说这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就是一时心生感慨?那你最后会这么处置我这么个犯下欺君之罪的罪人啊?

“书房在哪?”

“东边最里面的那间就是,陛下,您要去书房?”

夜霖瞥了我一眼,“不能去?”

“当然能去,能去。”

我仔仔细细想了又想,书房里好像没什么不能给陛下看见的,很多书都满是灰的,还有一大摞看过的话本子堆在拐角,应该没什么的。

到了书房的时候,果然不出夜霖所料,这房间里虽然书很多,可是很多书都放在架子上,而且还满是灰尘。

这桌子上的除了笔墨纸砚,除了话本子还是话本子。

这样倒也是符合何苦的性子。

夜霖四处一打量,这墙壁上有幅画还算不错。

可细细一看,夜霖立刻皱眉……

“何苦,你这画是哪里来的?”

我顺着陛下的眼光一看,原来是云止昨天送我的那副画,本来我想挂到自己卧房的,可是这画和我房间的摆设倒是不太相配,再者,要是每天看到这幅画,说不定会越发思念云止,可是自己的身份已经被识破了,性命堪忧……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画挂到书房了,也省得我睹物思人,平白增添悲愁。

“回陛下,朋友送的。”

“朋友?”

夜霖目光炯炯,盯着我看了好一会,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这是你的朋友画的?”

我怎么觉得夜霖说道朋友两个字的时候,还特意加强了语调。

“回陛下,正是。”

这时候,我心里莫名有些自豪感,我就说我家云止画得好,你看看,连陛下都被吸引住了,可见云止画技高超,不同凡响。

夜霖又转过头继续看那副画,越看手握拳越紧。

“看来这作画之人一定是位技艺非凡的画师。”

“陛下过奖了!”

陛下都这么说了,可见云止这画真的是很不错。照这样的话,以后假使云止不做生意了,他画上一幅画都能挣不少银子……不过,以后……以后怕是没有我了……

“这画你是什么时候得来的?”

“昨天。”

夜霖又说,“这样好的画你不好好收着,怎么挂起来了?”

“臣就是觉着这画好看,应该多让些人欣赏才是。”

夜霖一时没言语,不过也不再把注意力都放在画上了,但是他的脸色变得奇怪起来。

我也弄不清楚为何会这样,我又看了眼那副画,没什么特别的,难道有什么玄机在里面?不应该啊,云止送我的,要是有什么特别的,他一定会告诉我的。

出了书房,夜霖就说要回宫了。

我乐坏了,回去好啊,我巴不得陛下你早点回宫呢,这样我好去吃饭。

等我将陛下送上马车的时候,陛下回过头来,深深看了我一眼。

神情凝重,似乎有什么重要话要告诉我一样,可是他只是叹气,什么都没说。

我虽然心里很是奇怪,可是也没多想,反正陛下一向都是心思深,谁知道他想些什么,不管他想什么,都不关我的事。

何苦不知道的是,夜霖回宫后,一直都是愁眉不展,满心忧思。

他看到何苦书房中的那副画了,的的确确就是他之前看到的那一幅画。那画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也没什么玄机,但是那作画的人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何苦说是朋友所画的,那个朋友想必就是何苦喜欢的人,这么说来,那人的确就是……

想到这里,夜霖不禁担心起何苦了。

何苦她还是那样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这件事却不好和她说。

她不知道自己喜欢上的到底是什么人,她根本就不了解那人,她更不知道……

可是这些话,自己是不能说的。

夜霖越是越担忧。

她是女子的身份本来就很让她惊讶了,更别说她还和那地方的人有关联……果然是个让人头疼的家伙,这么不让人省心。

那人能这么明目张胆送给何苦这幅画,说不定也料到自己会看到那副画,看来那人是不打算要瞒着何苦了,只是何苦……

她能接受这样的真相吗?

真相可是比她所能想的还要残忍啊。

再思及何苦的女子身份,也是个麻烦的问题,还是要尽快解决这桩麻烦事的好,可是到底该怎么解决才能把影响降到最低呢?

夜霖不住叹气。

“何苦,何苦,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