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筱月关好窗子见那何爷与县官说了几句话,便走出了房间,至始至终也没有去安慰大夫人一句。

那大夫人视线一直停留在方才摆放丫头尸体的地方,整个人就象被抽走灵魂的木偶,那浓浓的哀伤弥漫着整个房间。唐筱月情不自禁地替她感到心酸。

沈逸轩与那县官倒是越聊越热络,两人走出房间前,沈逸轩不忘拉起唐筱月:“走,去看看那位二夫人。”

二夫人正哭得梨花带雨地靠在何爷怀中,何爷一手轻柔地拍在她肩上,低声细语地安慰着。见几人走进来,二夫人似乎哭得更伤心了,还没等那姓夏的县官开口问,她便哽咽道:“要是知道她会这么想不开,我就不惩罚她了,呜呜呜……”

“可是她并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唐筱月看不惯这女人哭得那么假的模样,忍不住打断了她的哭声。

“啊。”二夫人瞪大了眼睛,“是谁?谁杀了她?”她突地蹙起眉,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抓紧了何爷,道:“相公,我肚子突然好疼啊。”

装!这女人可真会演戏,唐筱月撇了撇嘴,心想从这也问不到什么,这女人肯定不可能杀那丫环,就她这样也没什么力气啊!

正准备转身走,却听见那女人惊恐的声音传来:“血,我流血了,好多血……”

唐筱月诧异地朝她看去,惊讶地发现正有鲜红的液体从她身下流出。

何爷几乎跳了起来,慌乱地叫道:“来人,来人,快去叫大夫。”

二夫人的丫环也已吓得六神无主,象只无头苍蝇似的乱蹿,唐筱月拍拍她,指了指门,她才幡然醒悟。

何爷已急不可耐地推开那丫环出了门,奔向马厮,牵出马,一跃而上,谁知,这平时骑惯了的马也不知发了什么疯,见有人上了它的背,便如发了疯般乱跳,似是一定要把背上的人摔下来。

何爷又急又气,他死死抓住马脖子,却引得马儿更加发狂的向我奔去。

“咻”的一声,一支箭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射入马的后腿,“轰”马痛得嘶鸣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夫人手持弓箭,满脸担忧地奔了过来,将何爷从地上扶起,紧张地问道:“相公,你伤哪里了?”眼中再也不复起初的淡漠。

何爷却甩开了她的手,抬脚欲走,“你就真的那么喜欢她么?”大夫人突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她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何爷淡淡地道。

大夫人身子一僵,扯住他袖口的手无力地垂下,眸光中隐有泪光闪现。

何爷皱了皱眉,欲言又止,转身走到门口,却听二夫人房中传来丫环的尖叫:“夫人,夫人不行了。”

房中,大嘴娘子将银针从二夫人身上拔出,擦拭了额头上的汗,摇了摇头。二夫人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血仍然不停地从她下体中流出,她无神的眼中迟是恐慌,嘴里似是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大夫来时,二夫人已断了气,诊断结果是流产血崩而亡。

香味缘一日之内死了两人,生意自是差了很多,可大嘴娘子却丝毫不见担心,仍笑意盈盈地和唐筱月聊天。而那何爷也是奇怪至极,他竟然拒绝官府调查,平日应也是个极有门路的人,也不知做了什么打点,那县官也没坚持调查。

“难道就这样放过害死小丫环的人么?”唐筱月想着那大夫人那伤心欲绝的模样,丈夫不爱,连最贴心的丫环都死了。“她一定想知道是谁害死那丫环的吧?”

“你想帮她查出真相?或许她并不想让人查呢?”沈逸轩笑得有些神秘。

“怎么可能?看得出,她们主仆俩感情一定很好,就象我,我一直都想知道紫娟被害的真相啊。”唐筱月不解。

沈逸轩淡淡一笑,转移了话题:“你有没有查觉那大夫人房中有何不妥之处?”

“不妥?”唐筱月一脸疑惑地望向沈逸轩。

“她窗前那幅挂帘所用络子很粗,也很硬,编出一定的图案后,只需一天,便会形成固定的形状。即使后来重新编制了图案,原来的形状依然存在。我发现那挂帘上很多褶皱,那应该就是原来的图案。还有,大夫人居然会射箭,这确是一个需要力气的技术……有时,真相会很残酷,但它就是真相。”沈逸轩意味深长地道。

唐筱月愣了愣,脑海里似有什么闪过,却又觉得不可思议。

“据说在江东的一个小村子里流传着一种邪术,当恨极了一个人时,用自己的鲜血滴入夹竹桃的花瓣,再将其放入对方所吃的食物之中,待那人吃完后,鲜血的主人令自己死得极为凄惨,那么她的魂魄便会将所恨之人一并勾走,这也是个同归于尽的法子。”沈逸轩缓缓地说出这个可怕的传说。

“有这样的邪术?这个和那丫环的死有关系?”唐筱月一脸的懵懂。

“死去的心儿老家正是江东。”

“啊?”唐筱月再次震惊。

大夫人正在收拾着衣物,看到唐筱月走进来,有些意外:“唐姑娘,你有什么事么?”

“大夫人的丫环如此手巧,着实让人羡慕,不过,我猜,大夫人的手艺肯定也不差吧!不知编织这样一幅图需要多长的时间呢?”唐筱月微笑着轻抚过那幅挂帘的图案。

大夫人停下了手中的活,抬头望向她,淡淡地道:“姑娘若是想学,只怕是找错人了,我不会编,心儿才会,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夫人和心儿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姑娘是幸福的,有一个那么疼爱你的夫君。而我只是个苦命人,有些东西说给姑娘听,姑娘也不一定能体会。”她神色黯然。

夫君?唐筱月一怔,这才想起大夫人指的是沈逸轩,可是,他哪里看起象她的夫君了?

唐筱月尬尴地一笑,转移了话题:“其实我很羡慕夫人,一个女子竟然会射箭,而且是百发百中的身手,若换作是我,恐怕这辈子都学不会。”

“那又如何?在这个年代,男人认为女子就该相夫教子,温柔贤淑,女子懂得太多,是不会受夫君喜欢的。”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悲哀。

“夫人的这些苦,平日里应该也只有和心儿倾诉吧?可是你为什么要杀她?将她的尸体挂在树上。”唐筱月凝视着她,缓缓说出最后那句话。

大夫人脸色倏地一变,手指向门口,冷声道:“唐姑娘请出去,我没空在这听你胡言乱语。”

唐筱月淡淡一笑,道:“我想给大夫人讲一个故事,说完了就走。”

大夫人冷笑:“讲故事?姑娘还是留着讲与你那夫君听吧!我没心情听。”

唐筱月心不理她,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一个女孩的父亲是大户人家里的管家,偶然的一次还救了主人的性命,于是主人十分信任这位管家,而女孩也理所当然地被主人看重,她与父亲一同住在大户人家的府上,至小便爱上了这家的公子,直到这家的主人病逝,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根据主人的遗言嫁给了她喜欢的公子,也就是新的主人。可是这新的主人并不喜欢她,于是在娶了她之后不久便娶了妾室,还很快地让妾室怀了孕。每日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子恩爱,女孩痛不欲生。她时常会将这份苦向自己的陪嫁丫头,也是自己的好姐妹倾诉,而这陪嫁丫头也经常会受到男子妾室的为难,对其同样痛恨不已。两个女子时常在深夜痛哭。因为那小丫头与女孩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她不忍看着女孩日日痛苦。机会终于来了,一次外出游玩,丫头再一次受到了妾室的为难,她便教女孩用了家乡的邪术。因为妾室非常喜欢让女孩做食物,所以她便让女孩用夹竹桃的花瓣混入蔷薇花瓣中做出了糕点,再将自己的血滴入糕点中,然后她再让女孩将她勒死,并挂在了树上,这样恐怖的死法只为让她死后会化为厉鬼勾走所恨之人的灵魂,他们果然得偿所愿,妾室在吃了糕点之后,流产血崩而死。”

大夫人面无表情地盯着唐筱月,见她停顿了下来,才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姑娘不去说评书倒是可惜了,这么精彩的故事说得如此流利。我真是佩服。不过也谎谬至极,故事中的那个女孩有那么大力气,尽然能把丫环的尸体挂上树?”

“当然能,女孩箭术超群,百发百中。丫头被勒死后,女孩射出的第一箭越过前方树枝,使缚于箭尾的绳子搭在了树枝上。随后她又射出了第二箭,从树枝的下方擦过,准确无比地穿透了第一箭上的绳子,而后向回拉,箭头便勾住了绳身,这样就在住宿的这一栋楼与大树间形成了一个环形的绳圈。将绳圈的两个绳头绑在梁上固定住做为主绳,这样就可以在主绳上打出用来移动尸体的活结,由此将尸体移到对面的树上。”

“那么你说的这绳子又是从何而为呢?”大夫人冷笑道。

唐筱月手抚过窗子的挂帘“这幅挂帘所用的络子便可以做为麻绳,这络子分明是拆开过又被编织了另外的图案,大夫人编织挂帘的方法方法应该是心儿所教吧!”

大夫人依然镇定自若,道:“姑娘的夫君定是喜欢得不得了,如此有想象力,能说会道。”

其实那段那么长的故事确实是唐筱月想象胡编出来,不过就是想套她的话,现如今见她仍然如此淡定,唐筱月也不慌乱,仍然笑道“其实故事中的女孩原本的性格豪爽,大方,常做男孩做的事,射箭百发百中,可能也就是如此,才不得夫君喜爱吧!女孩和丫头感情那么好,想来杀她的时候也经过了一番痛苦,女孩勒住丫头脖子时,丫头本能的挣扎,女孩也想就此放手,可左思右想,还是下了狠心。丫头挣扎时,衣服被勾破,女孩所住房间窗户上仍遗留着丫头衣服上的丝线……”

大夫人神色一僵,目光下意识地望向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