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东方的天空露出了鱼肚白,众人才看见远处有一个驼背的身影缓缓而来,走得近了,才发现那并不是驼背,而是因为那个人背上还背了一个人,竟是沈若辰与慕容娴。沈若辰只着里衫,外衫则披在慕容娴身上。

“娴儿!”慕容成喜出望外地飞快迎上前。

“爹!”慕容娴轻咬唇,叫了一声,语声轻柔,双颊微微泛红,与她平爽朗的性格竟完全不符,她缓缓从沈若辰背上下来,沈若辰连忙扶住她,他的手从她的后背绕过,揽住她的肩头,她几乎是靠在他怀中。

一个身材修长挺拔,一个娇小玲珑,模样楚楚可怜,两人看起竟是无比的般配。

只不过是过了一夜,他们看起似乎不一样了,别人好像再也无法插足于他们的世界。她终究是与他无缘么?无论是21世纪的温昊然还是现在的沈若辰。

“这样就受不了了?那后面还有得你伤心的。”身侧的沈逸轩俯身在唐筱月耳边淡淡地说道。

“你们这一夜到哪去了?”慕容成看向女儿的眼中满是心疼和担心。

“没有保护好慕容小姐,让她坠落悬崖,是下官的错,还请相爷责罚。”沈若辰不卑不亢,镇定自若。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爹爹!……”慕容连忙解释:“昨日如果不是若辰拼死相救,爹爹现在已经看不到女儿了。”

“好了,好了,孤男寡女……这一夜……有事回去再说。”慕容辰阴沉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众人是乘兴而来,最后却是一死两伤的回去。何朝劲的死因未明,尸体暂时被摆放在了义庄。他家里的几房妻妾全都依附他而活,现在靠山倒了,一帮女人围着尸体是哭得惊天动地。

一月之内发生两起与狐狸有关的诡异命案,而这两人都在沈家吃过狐肉。一时之间,江夏城内人心惶惶,众说纷云。有人说那狐狸死得太惨,成了厉鬼,回来报仇了,先杀吃过它肉的人,再就是杀江夏城内所有的百姓;也有人说那狐狸本是北夷国皇帝的宠物,却被抓了来杀死,江夏城内定是混进了北夷国的奸细,故意利用狐妖杀人的说法惑乱民心……

只是,始终没有人敢指责杀狐者的不是,毕竟皇亲国戚不是谁都能得罪的。

从狩猎回来的这一天注定是唐筱月心情大起大落的一天。回沈府后不久,杜子腾就神秘兮兮地把沈逸轩拉到了一边,向他说着什么,眼睛还时不时瞟向唐筱月。沈逸轩又对杜子腾说了什么,他点点头,飞快地向府门外走去。

沈逸轩走向她,神色凝重,没来由的,唐筱月觉得心上似被压了块巨石,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紫娟昨日被人用箭射死了。”这几个字似有千斤重,他艰难吐出,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唐筱月瞪大了眼,脑海里有一瞬间空白一片,良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声道:“怎么可能,我不相信,她……现在哪里?”

“她的尸体仍在姓张的妇人家,……”沈逸轩话还没说完,唐筱月已向门外冲去。

一匹高大的白马被系在大门外,正打着响鼻,唐筱月想也没想,便往马背上爬,那马儿显然是不买她的帐,不耐烦地嘶鸣着,抬起前蹄。

就在唐筱月即将落地的一瞬间,一双强健的手臂抱起她,将她扶上了马背,那个人也顺势跃坐在身后,揽住了她的细腰,一拍马臀,那马儿便疾驰而出。

“这马本就是为你准备的,别急,一切有我。”沈逸轩不疾不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方才还急躁不安的心在那声音中渐渐安定下来。

半个时辰后,马儿便到了紫娟住的小村庄。落日的余晖似乎带着淡淡的忧伤笼罩在那小石屋上方。屋子里靠墙角的床上躺着一个人,一块白色的布将她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张嫂正坐在一旁低低的啜泣。

唐筱月伸手颤抖着撩开白布,露出了那张五官清秀却苍白如纸的脸庞。那双如明月般总是带着温暖笑意的双眸此刻正紧闭着,再也无法睁开;那张平日里总是对她嘘寒问暖的嘴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唐筱月狠狠咬着唇,心如同被一把剑刺中,痛得浑身都颤抖起来。紫娟是她穿越来这个陌生的地方唯一最亲的人。她总是如同姐姐般照顾她。两人在中秋节前几日见面时,紫娟还一脸幸福地摸着腹部对她描述着宝宝的模样,还说要让孩子认她作干娘。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以后,再也没有人在她深夜回屋的时候,对她嘘寒问暖,再也没人在她饿肚子时,从厨房里拿出特意为她留的饭菜……一声声压抑的痛苦哭泣声,从唐筱月口中逸出,仿佛是从灵魂深处一丝丝艰难地抽出。

“别哭,你还有我……”一个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贴近了她。

唐筱月一回头,便撞进了一双疼惜的眼眸,那短短的几个字,却如冬日里溶化冰雪的暖阳一般温暖了她已凉透的心。

“这孩子那么懂事,那么贴心,我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女儿啊,可是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张嫂抽噎着道。

“到底是谁用箭杀死她?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唐筱月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那日紫娟坐在窗前缝孩子的衣服,我在屋外做事,突然就听到啊的一声,我跑进屋,就见她胸口插了一支箭。还没等我将大夫找来,她就……就去了。”张嫂用衣角擦拭着眼泪。倏地一拍大腿,象是想起了什么,急步走进了里屋,不一会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块绢帕。

展开来,那是一只上好的翡翠玉簪,通体绿如翠羽,上面刻有一朵并蒂莲,翻过另一面,刻着一个“瑾”字。

“这是……?”唐筱月疑惑地拿起玉簪。

“这是紫娟临死前让我交给你的,她说这是她从小就带在身上的随身之物,以后就送给你了,如果你想起她了,就拿出来看看。”张嫂道。

“从小就带在身上?”唐筱月蹙了蹙眉,和她相处这两个多月,从未见她配戴过。而且一看便知这玉簪定是价值不菲。紫娟是孤儿,是谁给她这么贵重的东西,而且她从未配戴,可见是觉得这物件太过珍贵,舍不得。

难道和她身世有关么?是她父母留给她的?不会和那些狗血的电视剧一样,是皇帝的女儿吧?唉,可惜紫娟已经不在了,是个公主又怎样?

沈逸轩见唐筱月一会皱眉,一会撇嘴,一会还唇角含笑,最后又是一脸的悲伤,她如蝶翅般的眼睫毛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认识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她哭泣吧!心疼的感觉油然而生。

唐筱月将玉簪放回帕子,小心翼翼地包好,放进怀里,问道:“射死她的那支箭还在么?”

“在,在,我特意留着呢。”张嫂忙不迭地点头,转头又走进里屋,拿出了用一块破布包着的箭,箭头仍有已干的血迹,那是紫娟的血。

唐筱月轻轻抚过箭,心中悲痛难当,箭头刻有字,凑近一看,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