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要带……”唐筱月后面的话还没问完,杜子腾就如一阵风般向前疾驰而去,待停下时,唐筱月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肚子里翻江倒海,弯腰呕吐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一抬头,便见那个惹不起,躲不了的家伙气定神闲地走了过来。

杜子腾显然是被吓到了,张大嘴,良久,才问道:“公子,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沈逸轩瞥了一眼杜子腾,淡淡地道:“杜子腾,你最近是不是吃太多了,又重了不少啊,这轻功都施展不快了。”

杜子腾低头看了看自己,挠了挠后脑勺,茫然地道:“我吃得和以前一样多啊,公子,我真胖了么?”

沈逸轩挑了挑眉:“待会自己去河边照照,现在先进屋。”

唐筱月这才发现这是个幽深的小巷,眼前有一座破旧矮小的房屋,在暗夜里仿佛是个苟延残喘的老人,微微一愣,这是什么地方,沈逸轩这个娇生惯养的富二代怎么会在半夜三更跑来这种地方,而且带她来做什么?

“走啊,还要本公子请你么?”见她在原地发呆,沈逸轩不耐烦地催促道。

唐筱月无奈之下,只得跟在身后走了进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昏暗的烛火下,床上半卧着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剧烈的咳嗽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一边轻抚着老人的背,一边端着水小心翼翼地喂进老人的嘴里。

看见走进来的沈逸轩,男孩放下碗,开心奔上前揽住了他的胳膊,道:“轩哥哥,你来啦!”

男孩衣衫破旧,手也脏兮兮,沈逸轩竟然没有半点嫌弃的样子,反而微笑着拍了拍他的头,道:“这几日我没来,你的功课做得如何?”

男孩一脸的雀跃,象献宝似地从旁边一张布满油渍的桌上拿起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沈逸轩,道:“我每天都有练习呢,轩哥哥,你看,可比以前有进步了?”

沈逸轩接过纸张认真地看起来,昏黄的烛光映照在他俊美的脸上,五官的线条显得异常的柔和。这一刻,沈逸轩给唐筱月的印象再一次发生了天翻地覆地变化。一直觉得他是个不知人间疾苦,没有同情心的公子哥,竟没想到他竟有如此感性的一面。

“不错,靖儿这字是越写越好了。记住,你要依靠自己的努力才能让你和奶奶过上好日子。”沈逸轩温和地道。

“嗯,靖儿明白。”男孩抬头看向沈逸轩,用力点了点头,眼里是一抹坚定。

“咳,咳,沈公子,太麻烦你了,你的大恩,我老太婆这辈子恐怕是报达不了了。”床上的老妇人挣扎着要下床。

沈逸轩急步跨向前扶住了老妇人,道:“老人家,不必如此,司琴在沈府为婢那么多年,她已经不在了,我这个她曾经的主子代她照顾一下家人也是应该的。过两日我要出趟远门,白日里也没有空,所以便在夜里带了个大夫过来瞧瞧你的病。”说着,他便将目光转向了唐筱月。

大夫?这是在说我么?唐筱月微怔。

“你怎么还不过来?你不是会医术么?替老人家瞧瞧,她这咳嗽怎么老是好不了?”

唐筱月本来还想和他逗几句嘴,可见老人咳得厉害,脸色潮红,想来难受得厉害,便连忙伸手探脉,良久,才问道:“您这病应该有挺久了吧?是不是经常感到胸闷,气喘,呼吸困难?”

老妇人点了点头:“是啊,我这病已有些年头了,现在年纪大了,发病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唐筱月环顾四周,皱了皱眉道:“首先,有哮喘就不该再住这儿,空气不流通,到处是尘螨,会引起您发病频繁。”突地想起这么现代的词语,这些古人也不知能不能听懂,可古代应该如何表达哮喘?她可不知道;还有尘螨,恐怕他们更不懂了吧。

可沈逸轩似乎是听懂了,眼中并无半点茫然,他转头看向杜子腾,道:“我让你去给他们另找住处的事,你办得如何了?”

“我正要和公子你说呢,城南就有一处住所,周围环境很好,有河流,树林,离集市也近,房主为人也和善。”杜子腾道。

沈逸轩点了点头:“嗯,那就那儿吧。明日便找人来帮忙搬家,房租你就先付着半年的吧!”

男孩闻言,眼睛发亮,拍手笑道:“哇,我们有新房子住啦!”

老妇人感动得两眼发红,眼看着那泪水便要溢出眼眶。

“好了,房子的事解决了,老人家的病你可有解决之法?”沈逸轩再次将目光移向了唐筱月。

“哮喘是一种特别难以根治的病,只能是通过药物减少发病的次数,民间有一个偏方对治疗此病特别管用,只是不知你们这是否能买到此药。”曾见外公就写了这个方子给一个哮喘病人,半年后,那病人千恩万谢来找外公。药方是很简单,远志加冰糖,这两样东西在现代是很容易买到的,可是在这落后的古代却未必了,这远志在《神农本草经》中可是被列为上品,也许只有皇家才能拥有。

“你说,是什么药?”沈逸轩道。

“远志俗名也叫燕子草25克,与冰糖熬成水,每日三次。”

沈逸轩沉思片刻,便点了点头,道:“好,没问题,我一会尽快将药买来。”

唐筱月又为老妇人开了一副调理身子的药方,开完之后见沈逸轩正教男孩写字,一个教得十分用心,一个学得十分认真。

唐筱月偷瞧着沈逸轩,从她的角度,正好可看见他的侧脸,温和优雅。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时而蛮不讲理,心胸狭窄,小肚鸡肠,时而竟又如此的温和有礼,同情弱小。

“干什么?是不是觉得本公子太好看,看得发痴了,不过,你这花痴样只能对二哥有用,本公子看着就烦。”沈逸轩的声音倏地传入耳畔。

唐筱月嘴角抽了抽,不屑地道:“公子是天上明月,奴婢怎敢高攀。”

沈逸轩面无表情的瞅了她一眼,便将头转向靖儿,温和地道:“靖儿,时辰不早了,快休息吧,我会尽快将让人将药送来,我先走了。”

“嗯,轩哥哥,你要经常来看我啊!”靖儿依依不舍道别。

街上空无一人,唐筱月盯着前方的沈逸轩,暗自琢磨着今晚的事,冷不防对方突然停下脚步,回过了头。

“唉呀!”唐筱月摸着有些发疼的额头,心生怨气地抬头望向沈逸轩,杜子腾练武之人,胸口硬也就罢了,这家伙又不练武,身上皮怎么也这么厚?

偏偏对方并不理会她怨恨的目光,带着些许疑惑的语气问道:“本公子实在想不明白,你一个小小婢女,从哪学来的医术?”

唐筱月讪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日和紫娟出门,不小心走散,我摔了一跤,磕破了头,以前的事就都不记得了,然后莫名其妙地就会了许多以前不会的东西。”只能随口胡诌了,如果她说是在进府前学的医,沈逸轩只要一查就会知道她在撒谎。

沈逸轩满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一副你是把我当三岁孩子么的表情。

“奴婢句句属实,就好比方才的老人和小男孩,公子说什么他们家的司琴曾在府上为婢,这个司琴是谁啊?奴婢真的一点儿都没印象。”唐筱月为了表明自己确实失忆,不惜举例证明,她可没撒谎啊,她确实不知道司琴是谁?同时也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奴婢会让沈逸轩在她死后去代为照顾家人。

“你……真不知道司琴?”

“不知道!”唐筱月很肯定地摇头。

“她是侍候樱雪的婢女,你既失忆,恐怕连樱雪是谁也不知道吧?”

“樱雪小姐啊?紫娟和奴婢提起过呢!听说她人很好,对谁都和善。”唐筱月自然不会说出偷溜到樱雪住的屋子看到画像的事。

“嗯”沈逸轩点了点头,道:“樱雪死后第二日,司琴对主一片忠心,跳河自尽。她家中有幼弟与祖母,在她死后半月,他们找上门才知道这消息。我也是瞧他们可怜,又念司琴忠心一片,便时常接济他们。这件事你不要与我二哥说,他与樱雪姐弟情深,樱雪死后,他伤心了很久,若让他知道那是曾侍候过樱雪的司琴的家人,只怕他又会想起伤心往事。”

“跳河自杀?”唐筱月皱了皱眉,“可是按公子你所说,司琴明知家中祖母和幼弟都依附于她,她就这么自杀了,而且也未在临死前去看望家人留下只言片语,这么忠心于主子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如此不负责任的人?难道你们就从未怀疑过她的死么?”

沈逸轩微愣,转头凝视她:“你是想说司琴并非自杀?

唐筱月耸耸肩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平时看多了破案小说,穿来古代后,觉得自己好象还瞒有当侦探的天赋,若是还能穿回去,可以考虑转行。正沾沾自喜,却听沈逸轩凉凉的声音传来:“事过境迁,你不过是沈府一个小小奴婢,还是不要为此事伤神了吧!”

说完,转身大踏步向前走去。

月亮孤零零地盘旋在夜空,光线暗淡,象极了女子忧怨苍白的脸庞。

街道很快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