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豫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寝殿里,固执地不听不看也不想,她坚信她的阿藏只是还在战场上没有回来。无论谁来劝也不开门。她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也不喝,躺在床上眼神呆滞而迷茫地望着帐顶。
段霄瞧着她这样也不是办法,连夜将宋青从庐州劫了过来,让她来好好跟梦豫谈谈。
可宋青来了又如何,梦豫也还是不让她进门。
宋青也是个不服输的,梦豫不出来,她就天天蹲她房门口守着。好在梦豫也不是真的要寻死,饿了两天也还是会自己寻摸东西吃。但她除了保证自己不被饿死渴死外,依旧不跟任何人说话,不让任何人近身。
宋青也不烦,天天就在她耳边叨逼叨,叨逼叨。
梦豫也只当没有这个人存在,除了吃喝便是躺在床上挺尸。
僵持到第十天,宋青终于受不了了。
宋青翻着白眼,指着床上挺尸的梦豫冷嘲热讽:“你瞧瞧你现在这幅死样子,给谁看呐?!啊?!哟,你不是自诩要打一辈子光棍么?!不是说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吗?!你现在就是为了那个不是好东西的男人要死要活?!你可真能耐啊!!你不是说自己只是和他玩点暧昧小游戏吗?你不是从来都不把自己的一颗真心交给别人吗?你这啪啪啪打脸,脸不疼吗?”
梦豫躺在床上气若蚊蝇:“阿藏他是不同的。”
宋青白眼翻得眼皮抽筋:“呵呵哒,有什么不同。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么?不就长得周正些么?不就是对你忠犬,有求必应么?好!即使他再不同,可他也已经死了,死了!死了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再也不能回来了!!你又不是没死过!你不知道么?!即使他和我们一样,可他死后也不会再在这个世界!!你再瞧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现在是还想再死一回吗?!!”
“阿藏会回来的。”
宋青见她如此,也不愿再多说。又想起今天早晨皇上遣人来说的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口。
“阿梦,今天皇上遣人来说,暗一的灵柩一直这么停着也不是个办法。他想问问你该如何处理。”
“阿藏没有死,他会回来的。”
“唉……皇上说,暗一出身宫廷暗卫,无父无母无祖籍,他想让他以驸马的身份葬入皇陵。他想问问看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梦豫不说话了。
宋青是真不想再看见她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再说些什么。她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都说了。可她仍旧是这个死样子,她能有什么办法。
梦豫不说话,宋青也不说话,宋青实在受不了两人之间沉默压抑的气氛,想要抽身离去。行到门边,最后忍不住还是将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阿梦,就是暗一没死,难道你想他回来之后看见的是一具行尸走肉吗?”
一行清泪慢慢从梦豫眼角滑落。
阿藏真的还会再回来吗?
三日之后,梦豫与暗一在宫廷之内大婚。暗一既然要以驸马之名葬在皇家陵园,那她便要给他驸马的身份。
梦豫抱着暗一的牌位,从皇宫出发,去太庙祭祖。再从太庙回皇宫,拜堂成亲。她抱着牌位,走完了一整套公主大婚的流程与礼仪。这是她拼死得来的结果。
段霄本不大愿意,本想着给他一个名分就已经是极限,如今怎还能让梦豫真和一个牌位成亲。可无奈梦豫闹得厉害,言说要是不顺了她的意,她便真要同他一去去了。段霄拗不过她,便只说一切随她折腾。
梦豫将灵堂内所有的白布挽联统统换成了喜庆的喜字与红花。她的暗一没死,怎么能闹得这么晦气。
当礼部官员高唱着‘送入洞房’,梦豫便抱着暗一的牌位,入了那灵堂。她靠着灵柩,枯坐一整晚。
她一点也不悲伤,真的!她啊是老天爷的亲闺女。老天爷现在不过就是再跟她开玩笑罢了。是在对他们的爱情进行考验。你看啊,电视剧里,那些说死在战场,死不见尸的男主角,最后都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的么?
他们啊可坏了,就憋着劲想要给女主角一个惊喜呢!我的暗一肯定也是这样,只要我坚守这份爱,只要我等着他,他一定会回来!你们说呢?是不是?!
从那以后,梦豫会吃会喝,会蹦会跳,会玩会闹。和以前一样,可又好像有什么不同,但又怎么也说不出哪里有什么不一样,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如果非要说个明白不过就是,她还是皇宫一霸,只是再未走出过斩芳殿;吃饭的时候桌上总是要多备上一副碗筷;有人来找她,她依旧能和人谈笑风生,没人的时候自己也会寻摸些乐子。只是通常一个人呆着呆着,就不知道为什么会望着天空发呆。等到再次回神,往往是日头已经西斜。这个时候她便会翻上斩芳殿的屋顶,站在烈烈风中,欣赏那绝美落日。狂乱的风,吹动她的衣袍,她孤独的立在屋顶之上,好似随时会随风而去……
日子便这么在等待中一天天过去,她等了三年。
老天爷这玩笑开得可真够久的,三年了,暗一还没有回来。三年间,父皇不光收复了南羌,连北狄,西蒙,南疆统统都已经纳入麾下。天元盛世已初见苗头。可她的暗一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她不想等了。
作为老天爷的亲闺女,她可能是被抛弃了,这一次好像他不想如她的愿了。从来都是按套路出牌的老天爷,这次真是要来坑她这个亲闺女了么?
她真的不想等了。
三年来,她第一次踏出了斩芳殿的大门。她去跟她的父皇说,她想去散散心,希望她能同意。她其实可以不经过他的同意私逃也是可以的,毕竟她早已轻车熟路。可没有了暗一的陪伴,好像连私逃都失去了意义。
段霄见她都有心思出门散心了,简直比疆土扩充了几百倍还要高兴。他以为她的宝贝女儿是想通了,放下了,忙不迭答应,言说想去多久就去多久,等散够了再回来。
这一次出门,梦豫什么也没有带,只带上了暗一当年随身携带的那支笛。三年来,她学会吹笛,她总是模仿着他的动作,她只吹奏他曾经吹给她听的那支曲子——《浮生未歇》。
她来到了庐州,去见了宋青。宋青和言卿早已成亲,现在孩子都有俩了。虽然两人成亲了,但还一直住在宋府,毕竟宋老爷只有这一个女儿,他舍不得。当然言卿也没有入赘,他现在可是虎威将军。他就是想入赘,宋家老爷怕是也不敢让他入赘。当年被言卿调戏的武状元,两人也成了至交,现在还是他两个孩子的爹。
梦豫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是真心为他们高兴。
梦豫在宋府住了几天,这天宋青呆着小儿子,跟着梦豫一起去了当年他们赏日落的地方。那个特别灵验的小庙。故地重游,宋青感慨颇多。
“阿梦,你还这别说,这庙啊是真灵验。我当时就在这里许的愿啊统统都实现了。你倒是和我说说,你当时许了什么愿啊?”
“我什么也没许。”
宋青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茬,好像再说下去,就是要往她伤口上撒盐。这是正巧一缕金光照了进来,宋青便邀着梦豫出得庙去,赏日落。
美景依旧,只是同赏之人早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