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眸晦暗无以复加,漆黑得拢着浓雾,盯着慕容景焕目不转眼。

“怎么这么看着我?”

慕容景焕微愣,蹙眉瞧着她,手指攥着纸巾,擦去她额头上的冷汗,“你刚才做噩梦了,怎么都叫不醒,还一直呢喃着什么,我没听清,但你好似很害怕。到底,做什么噩梦了?是不是,在慕容老宅的时候,有人欺负你?”

慕容景焕忽地皱眉,询问道。

蔓蔓眼眸轻颤,发觉自己还躺在他怀里。

他一手揽着自己,十分费劲,但没有放开。

她做噩梦,多久了?

窗外天色已漆黑一片,是冬日夜里的浓黑。

蔓蔓缓缓坐起来,觉得全身无力,仿若跑了三千米跑道一样的疲惫。

她往车窗边退开一点距离。

察觉蔓蔓的拒绝,慕容景焕松开手,往旁边坐了一点,不会靠她太近,也不会太远。

一松开手,望见她避讳的眼神,慕容景焕便眉头冷皱起,再次恢复了往常的淡漠。

那种隐晦的严肃,裹着他沧桑的外貌上,周身的矜贵都裹着冷肃,是一种不愿被人触碰内心的避讳。

见此,蔓蔓心头猛地一痛。

记忆恢复到哪里,她对慕容景焕的感情就停留在哪里。

对比失忆时候的淡漠,此刻她只觉得心如刀绞。

在国外,被虐待的时候,她一心求死,但又想着在求死之前,杀死他!

如今自己的前夫!

但藏在内心深处的,是对慕容景焕的爱恋,那种贪恋的祈求,那种渴慕的思念,宛若烈火,也宛若寒冰,交相折磨。

可此刻,心爱的人就在眼前,她却不敢触碰了。

她觉得恶心。

不是指慕容景焕恶心。

而是觉得自己太卑微,她太脏了,太配不上他了。

哪怕,他失去了一只手臂,还成了杀人入狱的罪人,可她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可笑的是,没有恢复记忆时,她急着逃跑,因为害怕慕容景焕是个残暴的男人,而恢复记忆了,她才知道,自己那时候的想法多么的可笑。

呵。

嘴唇溢出冷笑,她悲怆的伸手捂住脸,“我是做噩梦了,时隔这么多年,好长的噩梦,好可怕的噩梦。”

外面,浓黑的天色里,是一处高档的酒店。

明显,已经到了目的地云槐,因为那酒店上旁就挂着云槐县城的地名。

一个小县城,有这样大的酒店,说明上津城辐射周围经济很远。

推开车门,蔓蔓跌跌撞撞的下了车,满眼的迷惘仓皇。

慕容景焕多谨慎敏感的人。

蔓蔓模糊不清的话立刻引起了他的疑惑。

他立刻下车,因少了一只手臂,多少有些不便,但他还是迅疾的一把拉住了她,还下意识将她困在自己怀里和车门中间,他目光忐忑的盯着她,“你那句话什么意思?时隔这么多年……蔓蔓,你恢复记忆了是不是!”

他紧紧锁定她的眸子,没忽略那一瞬间她的惊慌无措,还有那熟悉的冷艳,外加如雪花一般的脆弱。

多年前,她多么狠绝的讽刺他,逼他离开的场景顿时在脑海里重新放映。

慕容景焕瞳孔狠狠一缩,一瞬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悲欢交加,他脸部一阵冷颤,眼眸却涌上熟悉的眷恋和宠溺,“蔓蔓,我的蔓蔓,你回来了是吗?”

蔓蔓身体发抖,冷颤不已,自己都无法控制住,闻言,她悲怆的落下泪来,红唇勾起相思成灾后相逢的苦涩笑意,“景焕哥哥!”

慕容景焕狠狠一怔,然后用唯一那只完好的手臂一把扣住她肩膀,顺着往上,扣住了她后脑勺,将她按进了自己怀抱里。

“蔓蔓,我的蔓蔓,对不起,我一直在找你,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再也找不到你,我以为你被害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小笨蛋,我的小仙女,以后,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他咬牙道,声音里的眷恋太过浓郁,让蔓蔓一瞬间眼眶发红,热泪滚下。

她脸上带着和他一样的狂喜,却又涌起无尽的悲怆,缓缓地,呢喃道,“海上月是天上月……”

慕容景焕嘶哑一笑,微微放开她一点,然后低头,逡巡着从她脸颊到她的红唇,摩挲着,呢喃,“眼前人是意中人。”

话音刚落,火热的缠住了她红唇,吮吸摩挲,似乎想将她印刻在骨子里去。

一吻还没有结束,蔓蔓的泪便融入了这吻里,带着淡淡的苦涩。

慕容景焕一惊,忙松开她,瞅见她满脸哀伤的泪水。

他心头狠狠一怔,手指温柔拂过她小脸,“蔓蔓,你不愿是么?你还在恨我?当年,是我误会了,是我没发现,你当年被设计了,后来,我全部都知道了,我才万分懊悔,当时为什么被你几句气话就气走了,我该留在你身边,无论如何,哪怕强迫着,也要带你走,然后将你留在我身边。别恨我,我爱你,我一如既往的爱着你,蔓蔓。”

他声音嘶哑。

“我知道。”蔓蔓伸手,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她用小脸蹭了蹭他的掌心,“景焕哥哥,蔓蔓也很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只是……失忆后,我什么都记不得了,我对你只有恐惧,我……对不起……”

“傻瓜,没事。你若是不恐惧我,我才奇怪呢。”慕容景焕轻笑。

他很想用双手去抱住她,可惜……

他没有另一只手。

他低眉,扫了眼自己残缺的身体,眸底席卷冷雾,那是卑微。

他突然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了。

这样好的蔓蔓,仿若时光还停留在当年那一年里,这些年的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眼眸里的欣喜恍若昨日。

还是他心爱的那个小姑娘。

“恢复记忆了,我也记得了当初的事情。”她嘶哑一笑,“景焕哥哥,你入狱的时间里,宓秋被击倒了。萧总,他帮别人沉冤昭雪的时候,揭发了宓秋,她得到报应了。”

慕容景焕晦暗沉下眸子,“这还不够!她该死!”

蔓蔓摇头,“别这样,她如今生不如死,活着比死还痛苦,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