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被送走的那个属于慕容正原配的孩子,他有着尊贵的身世,是罪有资格的继承人,甚至,比慕容子瑜还有资格。

厉萧寒冷眯起眼。

小少爷?呵。

闻修永那些年流浪,饿了从垃圾桶扒吃得,冷了找个工地避雨,经历的种种痛苦,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到。

而这个月嫂,当初调换孩子的直接人手,如今却希望祈求被原谅?

若是闻修永,大概是漠然处之,绝不原谅吧,一个对自己身世都毫无兴趣,只希望和辛芸过三人世界的人,早对这些豪门的龌龊,当年的往事毫无兴趣了。

只是,当时闻修永离开上津的时候,和他说了句,还是希望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这和萧寒的想法不谋而合,因此才有了这之后的故事。

如今,闻修永应该已经收到他的加密邮件,也知道了他的身世,包括他想知道的自己亲生母亲的线索。

或许,他心情一样的晦涩沉重。

而萧寒,只是替闻修永追究出了真相而已。

“因芸夫人对我很信任,而她生产的那一周里,医院看守森严,而我是金牌月嫂,相当于通行证,所以,当时我让我在上津的一个同是月嫂的朋友帮了我一个忙,她扮做护士,将那身体不好的婴儿送来后,将小少爷给带走,暂时寄居在她那,给她二十万当报酬。我给慕容先生说了小少爷夭折的假消息后,慕容先生沉浸在痛苦中,加上之前芸夫人也说过,如今她出事,或者她难产连累了孩子,不用责怪我。所以,我得到了一笔抚恤金,成功的离开。离开后,我去找了的那位月嫂的朋友,准备按照那人的吩咐,给小少爷吃婴儿不能吃的奶制品,制造一起婴儿的意外死亡案件。可最后时间,我还是心软了,我想起芸夫人进手术室后,知道自己要死了,还要看一眼孩子的模样,她眼里的温柔让我卑劣行径显得更无耻。”

顿了顿,张丹声音粗噶沙哑道,“但我可以找一个月嫂圈内发出的婴儿因误食而死亡的照片给那人,却不能将真正的小少爷留在自己那,他相当于一个定时炸弹,我不敢留,我回到老家,进家门前看到门外的一个流浪汉,我给了他一笔钱,将小少爷交给了他。”

话到此,基本结束。

厉萧寒冷勾起唇,轮廓凛冽,“那个流浪汉,叫段四勇,是不是?当地人称呼他为段疯子,因为他当年年轻时候家人遭遇火灾,只留下他一个人,他因此精神状态不好,偶尔正常,偶尔疯疯癫癫。”

张丹一怔,眼神激动,“对,没错,就是段四勇,段疯子。”唇瓣翕动,张丹嘶哑的哽咽出声,“小少爷,当年我是猪油昧了心肠,才害得你……好在,上天到底是眷顾的,小少爷如今活得好好的,如此俊俏,和芸夫人一样天生尊贵的气质,注定不凡。你刚出生,我抱着你的时候,就看出你面目开阔,大富大贵之相……”

“哦?一个掉换婴儿的帮凶,还懂得看相呢?”厉萧寒冷盯着她。

张丹怔愣,眼里翻腾出巨大的痛苦,然后阖了下眸子,颤抖着闭了闭眼睛,回忆的话语戛然而止。

半晌,苦涩道,“我的罪孽深重,活了这多余的二十多年,也活够了,该送我去监狱,判死刑,也是该得的。”说着,张丹匍匐下身体,朝萧寒磕了个头,像是赎罪,祈求他原谅似的。

厉萧寒冷瞧着她,“张丹,当年你若不是太心虚,就不会将孩子扔给一个流浪汉,想一想,如果养着这个孩子,他起码用不着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经历过三番五次的被抛弃,吃一顿酱油泡饭已是奢侈,有个避雨的地方已经算是天大的满足,他也用不着和流浪汉在垃圾堆里抢食物,也不用畏惧隔三差五养父精神失常时对他的暴打……”凛冽的轮廓上满是怒气,这些闻修永讲述给他的记忆充满了痛苦,厉萧寒此刻的质问,是替闻修永质问。

现场,一片死寂。

慕容子瑜温润的视线带着晦暗复杂,看向萧寒,然后一寸寸收回目光,心头跟着沉重。

他和萧寒是对立面。

可现在,听到萧寒讲述他自己痛苦的历史,慕容子瑜才知道,自己这辈子的安逸生活,从小几乎夭折,却在上津城最好医疗资源照顾下能存活下来,对比起萧寒的经历,他太过奢侈了。

他几乎觉得,萧寒是对的,他慕容子瑜就活该把位置让出来给萧寒,因为母亲宓秋对萧寒犯下的天大的罪过。

但,他不能那么做。

利益至上,且没了地位,他这条命可能都会没了,还有婉婉……他不能失去婉婉。

但他可以对萧寒经历的一切做出补偿,比如,一旦他成功继承慕容集团后,绝不会对萧寒赶尽杀绝,他甚至会让萧寒成为慕容集团第二大股东,只要他野心不会太大,他就能在上津城呼风唤雨。

但,萧寒这样手段铁腕,步步为谋的人,会甘心屈居人下么?

又是一场死局,谁都无法抽身,谁都无法退一步海阔天空,因为,退一步,就是深渊。

张丹匍匐在地上的身影在剧烈的颤抖。

“你用自己的富贵换了一个难产产妇难以圆满的遗憾,还有一个无辜婴孩的痛苦半生,张丹,你是该入狱,而且还该被判无期徒刑,否则,怎么赎罪?”厉萧寒起身,半蹲下去,和张丹平视,盯着张丹眼里的恐惧,他眼神漆黑一片,带着狠戾。

“老爷,你……你哭了?”忽然,权陶沙哑又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

众人视线看过去。

厉萧寒也微挑眉扫过去,刚好撞见慕容正擦眼泪的样子,他浑浊的眼睛因流泪而变得清明了些许,明显被刚才萧寒说的那些话刺激到了。

权陶递上锦帕。

慕容正接过去,沉沉抹了一把眼泪,然后脸色沉冷道,“权陶,报警,让警官带走张丹,告诉律师,起诉她,不要死刑,要判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