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把他重新抱了起来,放上早准备好的轮椅,一路推出去,上了车,上了环路。

他们一行人离开后,地下室里“死不瞑目”的医生手指动了动,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先摘除掉了眼里特制的美瞳,又从白大褂里的衬衣下取出了血袋,然后揉了揉手腕,咬牙,“啧,刚才那人是谁,把我手骨都差点给踩碎了!”

周围人也陆陆续续爬起来,对视了几眼。

领头往外观望的保镖冷勾起唇,“刚才,大家都演的很像,”他掏出手机,“我马上给莫老大汇报情况,贺鸿飞已经相信带走他的人是慕容子瑜的人。”

车子停在一处私人医院后门口,阿娜下车时,手插在口袋包里,暗暗点击了一个发送键。

“老大,人物B已到达现场。”

陆陆续续的不同的人将消息发给了莫景桓。

而躺在病床上,脸色憔悴,几乎在绷着最后一口气的贺鸿飞正等待着一个人的出现。

周围“护送”他来的黑衣人已经退下,守在了外面,此刻偌大的病房内除了他没别人。

宓秋正在上电梯的路上,电梯门一开,阿娜压低声音说了几个字,“15号病房。”

然后阿娜就冲她点点头,守在了拐角处。

宓秋点点头,虚弱的身体使劲迈着双腿往房间去。

贺鸿飞躺在床上,宓秋在奔来的路上,而病房楼上房间里,厉萧寒抱着胳膊冷冷的站在室内,一旁恭敬候着莫景桓,他们面前,摆放着电脑,电脑上,正是病房内的高清画面。

他们监听者下层楼的病房内发生的一切。

“萧总,万一两人相会,但宓秋和贺鸿飞打死不聊二十年前的事,该怎么办?”

随着布置浮出水面,莫景桓也渐渐知道萧总到底有怎样的安排计划,惊叹的同时,心生疑惑。

厉萧寒眼眸深沉的瞥了他一眼。

莫景桓被他这一眼看得毛骨悚然,低咳一声,压低声音,“还有,万一贺鸿飞没撑住,宓秋刚到一会儿就死了,怎么办?”

厉萧寒更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景桓,你怎么会以为会发生这样的事?”

莫景桓吞咽一口唾沫,“我是担心……”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怕我们筹划这么久,功亏一篑,贺鸿飞死了,我们什么线索都得不到,二十年前我们找寻的真相再次化为一个谜,我的身世无法水落石出,你的仇无法报……但,不用担心。你忙碌其他布置的时候,我也下达了一些命令,医生给贺鸿飞提前注射了续命的药剂,今天之内,他都不会死。”

厉萧寒眼眸带着浓郁的阴鸷和嗜血的冷。

“可他看着真的很想就吊着一口气,随时魂归西天一样。”莫景桓惊讶。

厉萧寒冷嗤,“那是昨天注射的药剂带来的副作用,会给他续命一天,但也会给她的身体带来致命的损耗。”

听到厉萧寒的解答,莫景桓松了口气。

他视线落在厉萧寒冷隽的侧脸上,凛冽而矜冷,似乎一点都不紧张。

而莫景桓自己,一颗心怦怦直跳,随着真相临近,他真的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天知道,他等待真相等待了多久。

盯着监控视频里,随着哐当一声门响声,宓秋走近了病房,呆呆的看着病床上的贺鸿飞的模样,厉萧寒薄唇冷勾,再补充了一句,“而且,贺鸿飞一定会将二十年前的事情的,我昨天的话,在他心里埋下了隐患,他要死了,很多话不说就来不及了。”

莫景桓在一旁,叹服。

“鸿飞……”宓秋走进,反手关上门,就忍不住一把捂住嘴,哽咽出声。

床上瘦骨嶙峋,只吊着一口气的贺鸿飞简直太惨了。

她见过他中年沉稳温隽的模样,见过他意气风发,笑起来眼里有星星的样子,压根看不得他此刻被截断了双腿,成了个残疾人,还一口气出来,只半口气进去的样子。

他快死了。

阿娜一路上的暗示的话语,在此刻,让她意识到贺鸿飞真的马上要死了。

她扑了过去,双手颤抖着触碰贺鸿飞的脸。

贺鸿飞眼眸温柔凝视她,含着热泪,“秋儿……我这样子,是不是吓到你了,很丑吧?”他瞳孔微缩,满是自惭形秽,他不想给宓秋留下这样遗容的模样,想在她心里留下自己最好的印象。

宓秋笑着,脸上却落下泪水来,“不,你不丑,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当初那样俊俏的模样。鸿飞啊,我……我真是对不住你。”宓秋哽咽着哭出声,“我真是对不住你。若不是子瑜心软,帮我见你一面,恐怕我这辈子的遗憾都无法了解,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补偿你,换我补偿你好不好?”

宓秋的话,更让贺鸿飞心里的怀疑彻底消弭。

她都说了是慕容三少心软帮她见他一面了。

伸手,贺鸿飞祈求着,“秋儿,我可以再抱你一下吗,我这样的残躯,我这样的丑陋,可不可以再抱你一下,就最后一次。”

“你想抱多久都可以。”宓秋伸手主动抱住他,泪水落在他肩头,靠的近,她也嗅到了他身上浓郁的病人的味道,还有血迹的味道,天知道这几天他在萧寒手里受了多大的折磨!

抱了半晌,宓秋落座床畔的椅子,握着贺鸿飞的手,视线逡巡过他的身体,“你……快死了……”

“我知道。”比起宓秋的恐惧,贺鸿飞显得更坦然面对。

他眼眸晦暗,“今天能见你一面,已经如愿。我……随时都可能死掉,在死之前,我想说一件事……文慕梅的死,还有那些人的死,都是我们造下的孽!秋儿……二十多年前,除了那个孩子,还有一个,厉家的孩子,你的把柄始终拿捏在那个老太爷手里……”

宓秋脸色寸寸煞白下去。

旧事重提,蒙了尘土的晦暗血腥气息直扑而来。

宓秋瞳孔地震,瞪大眼,“为何重新提起这事,你都要死了,还念着这件事干什么,难道……你都告诉萧寒了?”

贺鸿飞一愣。

他心头震动,面上苍白,“我……怎么会告诉萧寒,我哪怕被折磨得要死,也一个字都不曾透露。”

面对贺鸿飞的坦白,宓秋脸色略僵,她愧疚难当,一把捂住脸,“对不起,我不敢这么说的,我并没有猜疑你,我只是疑惑,你为何旧事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