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而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白水呢?他是死了,还是活着?没有人知道。

然而不管白水是活着还是死了,至少他的故事流传了下来,而且流传了很多年。

如今,一个老者正在向一个少年讲述白水的故事。

老者,是一个有智慧也有经验的老者;而少年,是一个求知欲非常丰富的少年。

老者清矍,少年俊秀。

一间茅屋,一张大榻,一件短几,一壶茶,一瓶酒,两个青丝竹编成的枕头,以及两个人。

老者喝茶,少年饮酒。

少年喝酒如喝茶。

少年问老者:“天帝宝库那一战被后世称为‘神战’,我很想知道原因。”

老者微笑。

少年又问:“从古到今,仙林中不知发生了多少大战,为什么偏偏只有这场大战被称为神战?”

老者摸了摸胡须,缓缓啜了口茶,徐徐说道:“因为一个人,因为一把剑。”

“白水?解语剑?”少年试探着问道。

老者大笑:“当然是白水,当然是解语剑。若不是因为有白水在,这场大战又岂会被称为神战?”

少年不解:“可是在进入天帝宝库之前,白水连抱朴境都没有达到,连仙林十大高手也敌不过,怎的突然就成了神?”

老者沉吟片刻,终于徐徐道:“因为这是天命,而白水便是天选之人。”不等少年发问,老者又道:“白水手持解语剑,怀揣时空卷轴,腰悬天魔琴,早就注定,此生不凡。”

少年眉头依旧皱着:“我还不理解,他就算拥有再多宝物,又能如何?”

老者微笑道:“有一点你万万猜想不到,天帝宝库,便是封尘天帝留下的宝藏,而白水是封尘大帝唯一的传人,所以,他继承了天帝宝库中的一切,并于一夕之间突破窥仙瓶颈,一举成为仙林第一人。而在白水悟道成仙的这段时间,正是那场神战开始的时候。”

少年顿时来了兴趣,声音中也略带兴奋:“那一战究竟是怎样的?鬼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老者喝了口茶,徐徐说道:“那一战,本是鬼先生发起的,而且是他精心布下的局,他本来必胜无疑的。”

“可他最后还是输了,”少年表示不解,“这是为什么?”

老者道:“因为那一战还没有开始,他就已经败了。”

“明明是他设的局,他又怎会不战而败?”少年更加不解。

老者又道:“鬼先生和银面人是一伙的。”

少年道:“那他就更不应该失败了,他的力量这样强大,怎么会败?又怎么会注定失败?”

老者笑了:“因为他们要对付的,是整个仙林联盟。”

少年道:“仙林联盟本就和银面人有所勾结,这样里应外合的大战,难道不应该是大获全胜?”

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鬼先生也和你一般想法,所以他输得很惨。”

老者知道少年又要发问,所以他直接说道:“因为,这个计划,因为一个人彻底改变了。”

老者看着少年的眼睛问道:“你说人死了还能不能复生?”

“当然不能,死了就是死了,绝无可能复生。”少年的回答很果断。

老者叹了口气:“那时候,仙林联盟已被银面人团团围住,玄水宫司马飞鹰和正一教南宫玄纷纷反水,就连一向号称正道翘楚的白云观也突然倒戈,玄真道人更是一出手便偷袭了七星阁的木易掌门,那时候的情形,真可以说是千钧一发,无论怎样看,银面人都必胜无疑。”

少年也点头道:“我就算想破了脑袋,也实在想不出任何破局的法子。”

老者说道:“然而一个人突然出现,彻底改变了这场战局。”

“那个人是谁?”少年很是好奇。

“一个死人。”老者淡淡道:“一个本应该死去多时的人。这个人是谁,你可以猜上一猜。”

“您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少年急切问着:“我怎么猜得出来,仙林中死去的人那么多,反正不管是谁,总不会是了然就对了。”

“为什么不能是了然?”老者问道。

少年想也不想答道:“了法是银面人的内应,了然是了法杀的,又死在解语剑下,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老者叹了口气:“连你一个局外人都想不到是了然,他们这些局内人,自然更不会想到了。”

“什么?那个死而复生改变战局的人,真的是了然方丈?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少年问道。

老者笑道:“华严寺有一门神功,叫做龟息功,可以摒弃呼吸十天十夜。”

少年忽然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老者很奇怪。

少年喝了一大口酒,摇头道:“我现在才知道了法大师是多么的伟大。”

“哦?”

“他委身银面人,偷盗通灵神镜,参与五一六大案,又亲自杀害自己师兄,配合银面人不知做了多少坏事,原来竟是隐忍如此。”

“很多时候,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个人名誉和整个仙林的福祸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我想知道,了法大师和了然大师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少年又喝了一大口酒,徐徐问道。

老者道:“因为他们想知道银面人的背后,究竟是谁。”

少年道:“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最终还是成功了。玄真道人隐忍了那么久,狐狸尾巴终于还是露了出来。”

老者叹道:“若不是因为幕后主谋是谁也想不到的一身正气的玄真道人,了法和了然又何至于此?”

“那鬼先生呢?鬼先生又是谁?还有主母呢?主母又是谁?主母和玄真道人又是什么关系?”

老者沉吟片刻,徐徐道:“你有没有想过,鬼先生和主母是一个人?”

“什么?”少年瞪大了眼睛,“这,这怎么可能?”

老者叹道:“然而这就是事实,事实往往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主母竟是白通天的妻子,林婉儿。”

“白通天又是谁?”

“白通天是齐天圣教的教主,很多年前的仙林第一人。后来齐天圣教被仙林所有门派联合覆灭,白通天也因此而死。不想,林婉儿竟活了下来。所以,就有了银面人,有了仙林的腥风血雨。”

少年道:“我明白了,林婉儿是为了复仇。那么玄真道人呢,他又是为了什么?”

老者长叹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玄真道人未出家时,林婉儿是他青梅竹马的师妹。”

少年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又问道:“那白水呢?白水后来怎么样了?”

老者又叹了口气:“白水从天帝宝库出来的时候,那场大战已杀得血流成河,尸殍遍野。他不忍再看杀戮继续,于是挥出了一剑。只一剑,便斩断了所有人的兵器。也正因为这一剑,那场大战才会被叫做神战。没有人能够形容那一剑,因为那一剑已经超出了这个世界。”

“后来呢?”少年道:“白水已经成了仙林第一人,为什么后来反而消失了?”

老者又叹了口气:“因为他姓白,他便是白通天的儿子。当年非但林婉儿没有死,那个婴儿也没有死。那个婴儿就是白水。因为他的背上刻着一个白字。我想,这可能也是为什么白水会被人叫做白水的原因吧。”

“白水后来去了哪里?”少年又问道。

老者徐徐道:“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但很多人都说,他去了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

“是的,另一个世界。”老者说道:“据说他碰到了一个自称‘周江霖’的侠客,告诉他说,如果想破开护花铃,救回苏雪莹,只有去另一个世界。”

“而他自己又是白通天的儿子,不为这个世界所容,他更不可能为此杀光所有人。所以白水就去了另一个世界。”

少年的眼中忽然多了一股憧憬:“也许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也成为了一个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