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莹眼见得白水一日瘦过一日,心下全无主意,只是以泪洗面。
如此又过了数日,这一日王老实打渔归来,却无意间瞧见苏雪莹正在哭泣,当下走将过来,却不知如何安慰于她,挠了半天头,叫道:“苏姑娘——”
苏雪莹关心则乱,一颗心全扑在白水身上,是以连王老实靠近了也不曾发觉,这时听到他的声音,方才慌忙用袖子拭了眼泪,但见她眼圈微红,强自笑道:“王大哥好。”
王老实望了望白水,已然知晓苏雪莹哭泣的原因,当下缓缓道:“苏姑娘可是在为白小哥的伤势而烦心?”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王老实已然得知昏迷不醒的这少年正是姓白名水。
苏雪莹微微点了点头。
王老实又道:“苏姑娘也不必太过担忧,我们村里便有一位神医,医术高超,妙手回春,专治各种疑难杂症,苏姑娘不妨去试上一试,兴许可以治好白小哥的伤病,也未可知啊。”
事到如今,苏雪莹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只好点了点头道:“如此有劳王大哥替我引见了。”
王老实满口答应,不过他又补充道:“不过那位神医性格有点怪,脾性也是异于常人,苏姑娘待会要好言相求,他应该不会拒绝替白小哥治病。”
苏雪莹眉头微皱,她自小在一代大魔苏群照看下长大,从来骄傲万分,未曾跟人说过半个求字。此次为了替白水治病,竟要有求于人,可是白水伤势一日重过一日,自己虽然修道天赋极高,对于治病救人却是毫无办法,眼见得白水身子愈发虚弱,说不得,只好抛掉自身骄傲,去向那个神医求上一求。
当下王老实在前领路,苏雪莹背了白水紧随其后。三人经过几条小巷,最后来到一条窄窄的巷子之中。巷子尽头,但见好大一片绿竹丛,迎风摇曳,雅致天然。
苏雪莹见了这片竹林,也忍不住赞道:“好居处!”
王老实竖起大拇指道:“苏姑娘好见识!我们村里读过书的都说这是个好去处,我这大老粗却只看出一片竹林,也没什么过人之处。”说罢自己哈哈笑着,带领苏雪莹一路穿过竹林,来到一处所在。
只见一座破旧的院落矗立在眼前——破破烂烂的矮墙,破破烂烂的瓦房,破破烂烂的柴门。
王老实走到柴门前,对着院内高声道:“朱神医,朱神医!你在吗?我给你带了个病人!”连叫了数声,没有任何回应。
王老实无奈,只好摇了摇头,示意朱神医不在。
便在此时,院子里的破瓦房内,忽然传来一阵曲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这曲子虽是出自一男子之口,却委婉动听,闻之令人感动。
苏雪莹不觉听了进去,拍手赞道:“好一曲‘北方有佳人,’当真美妙动人,令人回味。”
原来此曲名为“北方有佳人,”,是一代乐师李延年所制,既没有华美的辞藻,也没有细致的描绘,只是以简括而觉单调的语言,赞颂了一位举世无双的绝色美女,句里句外无不体现出一种自然、率真的美,给世人留下了无限广阔的审美空间,着实让人遐想连篇。
苏雪莹正听得入神,院中曲调蓦然一变,忽然变的哀婉凄伤,如泣如诉,苏雪莹隐隐听得那人唱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苏雪莹听着听着,不由潸然泪下——经历过无比深广的沧海的人,别处的水再难以吸引他;除了云蒸霞蔚的巫山之云,别处的云都黯然失色。我在花丛中任意来回却懒于回顾,一半因为我潜心修道,一半因为曾经有你。她一时想起背上的白水,不知日后是否还有机会好生相处,不由悲从心来。
当下苏雪莹被院中曲子所引,在不知不觉中推开了半掩着的柴门,走进了院落之中。
王老实紧随其后,待看清院内的情形,不由大吃一惊!他虽久闻朱神医的大名,也知晓朱神医的居处,却从来没有踏入其中半步。这时见了院内布置,不禁皱起眉头!
只见这哪里像是一个院子,分明就是一个荒园!到处都是数尺高的荒草,将整个院落完全覆盖!
而在院落的正中央,一个又矮又胖的汉子,犹如一个肉球,一颗既扁且阔的脑袋按在肩膀上,身穿一件又破又旧的脏袍子,正仰卧在高高的草丛中,双手捧着一个大酒坛,一边饮酒,一边唱着曲子。
苏雪莹看着眼前这个又丑又颓的肉球,若不是亲眼看到,几乎不敢相信此人就是那婉转曲子的歌唱者,而且居然还是一个神医!
苏雪莹行了个礼,恭恭敬敬道:“请问先生便是朱神医吗?”
一连问了数遍,那矮胖子只管饮酒唱歌,却并不睬她。苏雪莹心下懊恼,不由提高了声音,大声道:“朱逸之!”原来,苏雪莹从王老实那里得知,朱神医的名字变叫做朱逸之,只是这样叫出来,未免听起来像是“猪一只”一样,让人哭笑不得。
朱逸之生平最恨别人叫他全名,这时听到苏雪莹的叫声,不由大怒,一下子跳了起来,忽然出现在苏雪莹面前,瞪眼怒道:“你说什么?”
苏雪莹心下一惊,以她此时的修为,竟丝毫没有看清楚朱逸之的动作,他便已出现在自己身边。她这时已收起了小觑之心,知晓此人乃是仙林的一位前辈。
王老实看到朱神医发怒,一阵惶恐,慌忙跪倒在地,连磕数个响头,赔罪道:“神医息怒,苏姑娘初来乍到,不知此间规矩,无意间冒犯了神医,都怪小人没有交代清楚,实在是该死。”
朱神医看到王老实唯唯诺诺的样子,火气已消了大半,冷冷道:“你先起来。我且问你,你姓甚名谁?来自何处?又为何带人来我这里?”
王老实道:“小人是这个村子的渔民,也算是朱神医邻居了。小人带苏姑娘过来,只是想求朱神医大发慈悲,救一救这位白小哥。”说着,对着白水一指。
苏雪莹也恭敬道:“还请前辈略施援手,救一救白水,晚辈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前辈的恩情!”
朱神医冷冷道:“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又要牛要马做什么?”
苏雪莹眼见朱神医神态冷漠,心下不由大急。
便在此时,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