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白水在隋应远的指导下,每日里在山洞修行,渐渐地已将追风步和洗尘八式练得出神入化,就连紫府真诀,亦在不知不觉中突破到了第五层。距离丁瑜的道法,也不遑多让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过去一年。白水也已经十四岁了。由于修行仙家道法,他的筋骨个头倒是长得极快,年纪虽小,身长却已七尺有余,星眉剑目,颇有一股英气。

这两年间,白水的二师兄郭涛也来过几次。郭涛身量高大,年纪约摸二十余岁,相貌普普通通,不喜言谈,却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

郭涛第一次看到白水的时候也很亲切,老远得在山洞外边就喊道:“小师弟,郭师兄来看你了!”他手里提了个食盒,又拿了些换洗的衣服,将衣服递给白水,憨笑道:“你就是白师弟吧,我是你师兄郭涛,这个给你。小师弟,这是师傅让我带给你的,说是天转寒了,叫你注意保暖咧。”

白水内心一阵感动,眼眶微微湿润:“师傅他老人家有心了,我闯了祸,不仅让洗尘峰蒙羞,还害师傅担心,真是该死。”

郭涛连忙摆手道:“小师弟可千万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让师傅听见了不好。”他缓缓打开食盒,将饭菜摆好,徐徐道:“师傅他心里知道你是冤枉的,也知晓你是在这里受委屈,所以我走的时候他吩咐我道‘白水尚且年幼,恐受不得孤独和寂寞,你且代为师多宽慰宽慰他。就说思过峰虽然荒芜,却是修行绝佳的所在,我派不少前辈都在那里呆过,叫他不要灰心,潜心修行,等他期满,我亲自过来接他。’小师弟你看,师傅对你还是上心的,你可千万要好心修炼,莫要让师傅失望啊。”

白水点了点头,眼中越发湿润,他怕郭涛看见,便垂下头来,闷头大吃起来。

郭涛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笑道:“小师弟莫要太急,饭菜多的很咧。”

郭涛刚走,楚璇就蹦蹦跳跳地来了。

白水笑道:“郭师兄刚走,你没有碰到他吗?”

“啊?”楚璇疑惑道:“没有啊,我没瞧见他啊。”

白水道:“想必师兄道法精深,御空飞行的高度很高吧。”

楚璇不满地嗔道:“那有什么,我早晚也能达到的。”

白水笑而不语。

楚璇愈发生气,哼道:“你什么意思?莫非是瞧我不起?”

“岂敢岂敢,”白水笑着摆手道:“我哪里敢小瞧楚大小姐,您可是凌霄峰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呢!”

楚璇当然听出白水是在打趣自己,当下不能再忍,娇喝一声扑了过去。白水早已看穿,不待她过来,人已远远跑了出去。

山洞中,一阵嬉笑声来回回荡着……

第二天,送饭的还是楚璇。

楚璇一脸得意地望着白水道:“本来给你送饭的是郭师兄,你可知为何到的反而是我吗?”

白水心里明白必是楚璇请求郭师兄的,但他并不说破,反而疑惑道:“却是为何?”

楚璇道:“我在厨房外将郭师兄拦下,对他道:‘郭师兄,你修行如此勤奋,每天还要在思过峰爬上爬下给白水送饭,想必辛苦的紧。’我本意是想让他承认,然后我再取而代之,不想郭师兄却笑道:‘楚师妹说哪里的话,我的白水身属同门,便是兄弟,为兄弟送饭,不过是分内之事,哪里有什么辛苦?’我一听郭师兄如此说,登时知道郭师兄为人耿介,旁敲侧击决计不行,当下不再拐弯抹角,直接拉着他的手道:‘郭师兄,你看,这送饭的工作,就由我来代劳怎样?’我本以为他定会答应,哪料他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口中直道:‘使不得啊楚师妹,万万使不得。这是师傅交代给我的任务,我可不敢造次。万一被师傅他老人家瞧见了,我可没有好果子吃。’你说我好心好意替他送饭,他却左推右拖,真真恼死人了。”

白水笑道:“郭师兄对师傅交代的工作向来一丝不苟,想必没有师傅发话,他是断断不会答应你的。”

“谁说不是?”楚璇道:“你郭师兄当真是一根死脑筋,我在那里好说歹说,他硬是不肯答应。后来我没有法子,只好,只好——”她连说了两个只好,却再也说不下去。

白水却接道:“你没有法子,就只好哭了。”

“咦,你怎知道?”楚璇疑惑道。

白水指了指她的眼圈。原来她方才为了央求郭涛,竟哭了好长时间。

楚璇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不想让白水瞧她的眼睛。她接着道:“我哭了很久,郭师兄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地安慰我,但无论如何,却始终不肯答应我的请求。最后竟然惊动了你师傅。秦师伯人却好的很,他见我在那里哭,拍了拍郭涛的肩膀道:‘老二啊,你就让楚丫头去吧,他们都是年轻人,想必有很多话要说。’郭涛这才点头称是,将食盒给我,跟着你师傅去了。”

白水看她小脸憔悴,双目肿胀,心下不由一阵感动,暗道:“楚师姐如此待我,我便为她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如此又过了几个月,思过峰的冬天终于来了。天气一气寒过一日,白水也早穿上了棉衣。

这一日,冷风如刀,飞雪如席,天地间一片肃白,分外萧飒。

北风呼啸,大雪纷飞。这场雪下了整整一夜。待得天亮,山洞周围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积雪也有一尺来厚。

白水望着外面崎岖蜿蜒的山道,不由一阵担忧:“天气这么冷,雪下得这般大,积雪又如此厚,山道又这等崎岖复杂,楚师姐可千万莫要再来了。”

便在这时,白水忽然听到一阵呼喊声:“白师弟,白师弟!”正是楚璇到了。

白水立在峰上,眼见楚璇飞一阵停一阵,脚下簌簌作响,沿着山道艰难地爬上峰来。

远远瞧见白水,楚璇不禁兴奋起来,猛运一口气,蹭得一下跃上峰来。她修行向来散漫,真气本来不济,原本应当恰恰落在崖边,这时因为积雪路滑,不提防竟没有踩稳,一个滑步间立身不稳,竟向峰下跌去。身子窜出之时,突然一阵惊怕,将饭盒扔了出去,眼见脚下便是万丈深渊,不禁吓得大叫起来。

白水早在峰边等候,这时立时飞出,伸出手来,一把将楚璇拉回。

楚璇落下地来,犹自惊魂未定,拍了拍胸口,连连道:“好险好险,真是吓死我了。”

白水见她满身满头都是白雪,小脸也冻得苍白,整个身子还在颤抖,不由又是疼惜,又是感激,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楚璇定了定神,方才懊恼道:“都怪我自己不小心,把你的饭弄丢啦。”

白水的眼眶微微湿润,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只要你平安无事,我便是十几天不吃饭,也没有什么打紧。”白水又望着楚璇,正色道:“楚师姐,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这么冒险了,你若是出了事,我也不想活了。”

楚璇一阵感动,不由紧紧握住了白水的双手,心中柔情无限,低低叫了声“白师弟”。

白水望着楚璇清秀的面庞,忽然很想张臂将她拥入怀中,可是又想起自己的身世,暗觉配她不起,终是没有伸出手去。

两人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四目交投,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动也不动。

大雪飘扬,纷飞,最后落到两人身上。渐渐地,思过峰上,多出了两个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