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七年五月,北京的天气突然变得炎热,康熙帝下诏巡幸塞外。皇太子胤礽、皇长子胤褆、皇十三子胤祥、皇十四子胤禵、皇十五子胤礻禺、皇十六子胤禄、皇十七子胤礼和皇十八子胤衸随行,令皇三子胤祉和皇四子胤禛留京监国。

临行前,十三爷胤祥特来向四爷胤禛辞行。

“四哥,我府中若有事,还劳烦四哥求德妃娘娘多照料了。”

“十三弟,放心吧,你我兄弟何必客气。我虽不能时常进宫,但一定会请额娘多加照拂的。另外,我也会让舒兰进宫请安时,多去你那看看。”

耿雯杨站在书房外,听着他们的交谈,心中一片苦楚,她知道此次出塞,将是改变众位皇子命运的一个转折点。四个月之后,这北京城的天就要变了。此次风波,不仅会废了皇太子胤礽,圈禁了皇长子胤褆,更会波及十三爷胤祥。历史上对十三爷为何卷入这次的风波,记录的甚少,但有一点耿雯杨很清楚,原本深得圣心的十三爷,那个意气风发的十三爷,自此将一蹶不振。

十三爷究竟被幽禁了多久,历史上没有明确的记录。况且,耿雯杨之前也没有关注过,所以她也不确定历史是否会如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胤祥将凄惨地度过十年的圈禁生涯?

想到这,她再也忍不住了,走进书房。

“贝勒爷吉祥,十三爷吉祥。”

十三爷胤祥正翻着一本棋谱,看到她进来,说道:“今儿是吹了什么风啊?还要劳烦嫂子来送行?”见胤祥打趣耿雯杨,胤禛微笑不语。

耿雯杨抬起头,看着这位多年的朋友。初见他时,是康熙四十年,那时的彼此还都是少不更事的孩子,如今的十三爷已经长成了一位翩翩君子。清瘦的脸庞,浓黑的弯眉,眼睛炯炯有神,身材颀长,体态挺拔。今天胤祥穿着青色的缎面长袍,上面绣了五彩云纹,中间是条四爪蟒,腰上系了根杏黄大带,带子上佩着香囊、荷包、玉佩等饰物,更加风流倜傥,仪表堂堂。

耿雯杨觉得心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明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却不能说,不能做。自己怎么也会如此铁石心肠,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这样好的一个人,就此陨落了?但仍强撑着笑了笑,说道:“听说十三爷又要跟着万岁爷出巡,我特来送送。还有,这个。是我前儿特意从柏林寺求来的平安符,请十三爷收下。”说罢,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平安符递给胤祥。

胤祥一脸诧异,看向胤禛,见他也是茫然不知所措,便伸手接过了平安符,问道:“嫂子给我的?”

“是,我特意去寺里求来的,也不知管不管用,十三爷就将就着带上吧。塞外风沙多变,世事难料,还请爷务必谨言慎行,万事当心。”耿雯杨越说越激动,竟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胤祥的胳膊。

“嫂子今天这是怎么了?奇怪得很,莫不是跟四哥又拌嘴了?”胤祥不明就里,仍旧打趣道。

胤禛沉着脸走近耿雯杨,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求的这道符?”

“前天。”雯杨小声地回答着。

“你不知道,没有我和嫡福晋的允许,府中女眷是不能随意出府的吗?是谁给的你这个胆子?”胤禛的声音变得愈发冷了。

“知道,奴才只这一回,绝不再犯了。”耿雯杨回答着。即使明知道这样做会引起你的疑心,我还是要做,至少我的心会稍有安慰。我救不了十三爷,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陷进去,难道我连为他祈祷都不能做了吗?那样好的十三爷,我为了你的江山都可以舍弃,你还不信我吗?

“你……”胤禛还想说什么。

“妾身先告退了。”耿雯杨慌乱地行礼,赶紧离开了,留下胤禛和胤祥面面相斥。

“她今天是怎么了?竟然如此奇怪?”胤祥把玩着手中的平安符问道。

“谁知道啊,这丫头近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闷闷的,许是年岁大了,有心事了,问她也不说。”

“四哥还是要多问问,别又被人欺负了还不知道呢。”

胤禛点点头。

入夜,耿雯杨狂呼着十三爷的名字惊醒,一旁的胤禛也被吵醒了,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梦魇了?”

耿雯杨没有答语,呆呆地坐在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滚了出来。胤禛见了,忙坐了起来,将她揽入怀中,说“没事,没事,一个梦而已。”

可是雯杨哭得更厉害了,因为她知道,那不是梦。梦里面的十三爷被下了铐,囚禁于宗人府中,暗无天日的囚笼,浑浑噩噩地活着,没有人能去探望,胤祥被当成狗一样地锁在那里,吃的是残羹冷炙,生了病也不得医治。那么健康的十三爷,在那里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身体一蹶不振。

这些她都是知道的,可是她却什么都不敢做,她不能去救他。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穿越过来?若不和他们相识,这些不过是历史。可是现在,自己也成了残害胤祥的帮凶。自己明知道胤祥经此一难后,会染上恶疾这也是他致命的原由,可是仍不说不做。我怎么对得起十三爷?

胤禛轻拍着耿雯杨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不过是个梦而已。老十三跟着皇阿玛出巡过那么多次了,不会有事的。你别胡思乱想了。”

耿雯杨把脸埋在他的怀中,轻轻地哭着。为了你,我舍弃了十三爷,将来还要舍弃十四爷。你可知道这些?原来我是如此地爱你。

康熙四十七年六月,康熙帝率领众阿哥离京。这是年仅八岁的十八阿哥,第一次走出紫禁城,去塞外体验异域风光。可是,令人万万没想到是,这也成了他的葬身之地。

当队伍走到一个叫永安拜昂阿的地方时,十八阿哥胤衸突发高烧,病倒了。康熙便决定把他留在驻地让人照顾,然后带着队伍继续前进。不料,康熙走了没多久,照看十八阿哥的随从便急急忙忙地赶来,向康熙报告说十八阿哥病情加重,似乎有生命危险。

康熙帝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命队伍掉头,返回永安拜昂阿驻地。等康熙赶到时,胤衸果然情况不妙,当时他的两腮已经肿胀,高烧不退,连吃饭都非常困难。康熙帝十分疼爱这个孩子,经常把他抱在怀中,喃喃自语,甚至不分昼夜地亲自照料。

同时,他立即派人传手谕给正在京城监国的皇三子胤祉和皇四子胤禛,说:“降旨三阿哥、胤禛等,十八阿哥两腮肿胀又有加重,甚属可虑。你们赶紧差人去叫大夫孙治亭、齐家昭前来。还有,你们立即把马尔干之妻、刘妈妈、外科大夫妈妈和赫希等三人也派来,同时还要差遣精明干练的人作为他们的随从,让沿途的驿站准备好车快马,日夜兼程,从速赶来。”

胤禛等人不敢耽误,连忙将人送去。御医火速赶后,十八阿哥的病有所好转。为此,还在给胤祉、胤禛等在京皇子的手谕上,很高兴地写道:“十八阿哥现今已有好转,想是断无大妨了。你们也可放宽心。朕一年迈之人,也仿佛获得新生一般。”可见,康熙帝是何等的舐犊情深。

但由于胤衸还没有完全痊愈,康熙决定停止这次行围,带领大队人马返回京城。为了避免胤衸的病情加重,康熙特意命令随行队伍缓缓而行,一天的路程不得超过二十里。尽管如此小心翼翼,胤祄的病情还是再度恶化,这次发病比之前更为凶猛,持续的高烧不退让大夫们也是束手无策,回天乏力。最后,刚刚在旅途中度过八岁生日的胤衸,终于在回京的路上不幸夭亡。

本来心情稍转好的康熙,这次眼睁睁地看着爱子逝去,却又无能为力。贵为天子,却也要忍受老年丧子之痛。对于五十四岁的康熙来说,伤心的程度难以言表。自从胤衸死后,一路上他都脸色阴沉,郁郁寡欢,有时候甚至连饭都吃不下。但最让他痛心的还不仅是爱子早夭,而是自己那群儿子的冷漠。

十八阿哥生病期间,随行的诸皇子们,竟对这个小弟弟的病情漠不关心,甚至是无动于衷。特别是皇太子胤礽,在胤衸生病的时候,几乎就不闻不问,就连胤衸病死了,也没看不出他有丝毫的哀伤。

康熙帝原本觉得自己的教育方法得当,调教出的儿子们个个出色,但这些皇子们对自己的手足同胞竟然如此冷漠无情,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这一次,以“仁孝治天下”的康熙帝失望了,特别是对当时已经三十五岁、已有子女的皇太子胤礽,更是失望之至。

同时,他又回想起十多年前的一件事:康熙二十九年七月,乌兰布通之战前夕,自己出塞途中生病,令皇太子胤礽与皇三子胤祉驰驿前迎。胤礽到行宫请安时,看到自己病重消瘦,竟没有忧戚之意,也没有良言宽慰。这让康熙帝很生气,认为他没有忠君爱父之念。如今,回想起来,当年君父生病,皇太子就不关心,现在幼弟生病,他还是这般冷漠。

这令康熙帝十分气愤,并当面责备皇太子:“你是小十八的亲兄长,怎么竟全无友爱之情呢?”

但皇太子胤礽,长年恃宠生娇,非但不觉得惭愧,反而顶撞他。这使康熙觉得胤礽实在冷漠无情,缺乏仁义之心。纵然失望,但多年父子情深,康熙仍旧隐忍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