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六年正月二十二日,康熙这位伟大的帝王,开始了他的第六次南巡,耿雯杨知道这也是他有生之年的最后一次。皇太子胤礽、皇长子胤禔、皇十三子胤祥、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禄等随行。

从康熙二十三年到四十六年,漫长的二十三年里,康熙皇帝进行了六次南巡,除了察视河工外,更重要的就是体察民情,消泯满汉对立情绪。

到了第六次南巡时,黄河水患已基本得到控制,这是南巡最值得肯定的政绩。同时,康熙帝出巡的江南地区是人文重地,清初的反清复明思想曾给当地士人带来了一定的影响。因此,康熙帝利用南巡之机,接见汉族耆旧及致仕官员,大行羁縻之策,坚持祭扫明陵,给汉族士人及百姓以精神安慰,实现了其笼络人心、稳定统治的目的。不得不说,康熙皇帝确是一个英明的皇帝。他的六次南巡,对于稳定江南社会起到了积极作用。

康熙四十六年六月,康熙帝令太子留京监国,自己率领众阿哥巡幸塞外,途径皇三子胤祉的邸园,胤祉特侍宴恭迎圣驾,合家欢宴,自不必说。七月,一行人驻跸热河,巡幸诸蒙古部落。

其实,康熙帝此次巡幸塞外,除了与蒙古诸部落联络感情外,最主要的是需要一个更为广阔的空间来思考。

早在三月间,康熙帝南巡时,曾给陪驾的工部尚书王鸿绪下了一道密谕:“前岁南巡,有许多不肖之人骗苏州女子,朕到家里方知。今年又恐有如此行者,尔细细打听,凡有这等事,亲手密密写来奏闻。此事再不可令人知道,有人知道尔即不便矣。”

王鸿绪,是当时少数几个有权上秘密奏折的“大内密探”之一。接到密旨后,他便开始着手秘密调查。通过多番调查,他揭开了当时江南女子买卖的内幕。

发现,当时女子买卖十分流行,不但规模不小,且形成了一定的市场潜规则。买人者都“捏造姓名,虚骗成局。即卖女之父母,直到其包揽之家收受银两,一时也不能即知其买者何主。”被买卖的女子,都为十六到十八岁的年轻漂亮女子,甚至还有未成年者。买卖价格随行就市,漂亮、稍有才艺的最为紧俏。参与买卖女子者多是商人与官员,其动机也各有不同,有买来自用为妾的,但更多是用来送礼,尤其多用于官场方面。由于市场火得不行,‘货源’紧张,良家女子不够时,妓女也用来充数,更为奇怪的是还有娈童。当时的专业术语,男的叫‘小手’,女的叫‘玉蛹’。

同时,王鸿绪还注意到有一类人隐藏得很深。他在密折中向康熙帝提到,有一类人非常值得关注,就是来自京中皇帝身边的随驾及地方迎驾的官员。

除了几个康熙身边的侍卫外,还有个候补佥事道范溥,行迹十分诡密。此人曾被赐御箭,于是常带着御箭到处招摇。范溥强买平民子女时,都打着御前人员的旗号,因此谁也不敢贸然刨根问底;如果女子的父母不同意,范就叫地方出据官文强买。这个范溥显然是个大买家,曾一次就买了八个十三四岁的女子,除了女子,他还强买娈童、妓女。而且从来没有谁知道他的下家是谁。

查到后来,连王鸿绪自己也有些担心起来,他曾密报康熙帝,“范溥于圣驾在虎丘之时,曾窥探得内中信息,向伊戚程姓说‘不是太监,是御前第一等人与我的信’等语。臣初得范溥告诉伊戚之语,心中畏惧异常,即抚人再访问其所言第一等人还是亲近侍卫们,还是更在上一层的人。程姓云这不敢说,因此不得其人名。臣在扬州时,复托人回苏再访之程姓。昨得家信云,程姓说‘这人岂是平等,我万万不敢说的’等语。谨先据此密奏。”

康熙帝看了十分忧虑,王鸿绪因查出范溥与中央某官员牵连甚广,担心日后会受到打击报复,今日又连上密旨“但恐近来时候不同,有从中窥圞探至尊动静者,伏祈皇上密密提防”。谁会是这个‘御前第一人’?我身边有‘人’在暗中活动,看来有‘人’坐不着了。

其实让康熙帝忧心的,又岂止一个‘御前第一人’呢?由于与皇太子之间的矛盾已被人窥知,众阿哥也开始蠢蠢欲动,不断地扩张自己的势力,力图形成了自己的关系网。

此时的康熙皇帝,已经强烈察觉到几位阿哥编织的关系网,开始有所图谋了。而各皇子安插在御前的耳目,也在随时随地传递着他的一言一行,不断地揣摩着圣意。

康熙忽然发现,自己竟变得如此孤独,仿佛走到哪里,背后都会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的一切行动。所以,他太需要离开京城,找一个‘世外桃源’好好地想一想了,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棋局正在收官,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入夜,四皇子胤禛和十三皇子胤祥郊外遛马累了,席地而坐,仰望着满天繁星。草原的星空,似乎比京城的更低,星光似乎也更亮,仿佛一伸手就能摘下那璀璨的宝石一般。

“四哥,八哥那边已经开始动作了。我听说皇阿玛前儿让王鸿绪密查苏州地方拐骗女子一事,就是八哥那边的人捅出来的。”

胤禛专注地仰望着天空,没有言语,似乎一切与他无关。

胤祥接着说:“他们所谓的‘御前第一人’恐怕就是太子了。如今咱们要怎么做,是保,是弃?”

“十三弟,你看这星星,真亮啊。你说人们最先注意到的,是这满天星辰呢?还是其中一颗最亮的呢?”

“若是我,当然是最亮的那颗……你的意思是,太子已然成了众矢之的?”

“他一直都是,从小接受的就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熏陶,阿谀之声充斥左右,所以才养成了他如今骄矜跋扈的性格。可惜他不懂得收敛,反而明目张胆地在皇阿玛身边培养自己的圞党。皇阿玛是天子,一代帝王,怎会不以为然?”

“所以,皇阿玛册封了这么多阿哥,准你们参与朝政,并分拨佐领、属下,从而削弱太子的力量。又以‘议论国事,结党妄行’的罪名,处死了索额图。正好借再次打击太子的党羽,削弱他的势力?”

“只可惜,他想不明白这些,反而对皇阿玛的不满与日俱增。这样的人,你我还要力保吗?”

“四哥的意思是,咱们现在按兵不动?”胤祥微笑着看着胤禛,朗若星空的眼睛,自信的神采,对周遭一切洞若观火,若他能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子,将会如何呢?

“现在,有老八他们在那折腾,咱们还费什么劲儿呢?好好看着就好了。”

京城–八爷府八爷胤禩、九爷胤禟、十爷胤礻我,聚在八爷书房里品茶闲聊。

十爷胤礻我率先打破了沉默:“八哥,这次皇阿玛留太子监国,实在太不像话了,他居然比照着皇阿玛的仪仗行事。咱们要不要参他一本啊?”

八爷微笑着品茶,一言不发。到是九爷胤禟低声地对十爷说:“就你能,谁都看见了?怎么就你吵吵着要说?”

“可是你们谁都不说,皇阿玛怎么知道啊。”

“十弟。”八爷胤禩缓缓地说道:“皇阿玛是皇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我正好需要你进宫一趟,有封信需要你带给御前的李德全。千万小心,别人太子他们发现。”

待十爷走后,九爷才问道:“八哥,这么重要的东西,您怎么让十弟带啊?他那么毛毛躁躁的,万一败露了,怎么办?”

八爷胤禩面带笑容地看着胤禟,手里不停地转动着扳指。许久,才回答道:“那里面是张无关紧要的药方子,若被人发现了,也不打紧。我这样做,无非是想把十弟支开。他太毛躁,有些事还是避讳着他点好。”

胤禟点点头,说道:“我的人说,王鸿绪已经连上了六道密折,呈报了调查苏州地方拐骗女子一事。里面也多番提到了‘御前第一人’的字眼,可是据今已经一个月有余,皇阿玛却不了了之了,愣是一个人也没发落。八哥,您怎么看?”

八爷转动着扳指,认真地思索着:“皇阿玛隐忍不发,估计是咱们的力道不够。看来老二的根基尚稳,咱们还得再给他添把火。”

“八哥的意思是……账册?”

“现在还不行,你的人刚从里面撤出来,若现在就抖出来,只怕难免伤到咱们的人。这个,再等等。我也实在不想让老四把咱们耍得团团转。就如十弟所说的,老二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说不定到时不用咱们,就有人看不下去了。现在,咱们要比的,是谁更沉得住气。”

九爷胤禟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