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磅礴。

谁也不知道,以神武营的底蕴,到底能射出多少波像这样的箭雨来。

所以谁也不敢赌。

“我很好奇,他们到底有怎样的后手在,若只是南蛮之地,这些年虽然不安分,还没有胆大妄为到敢和中州大乾叫板的地步。”

峡谷后方,那位粮草营的统领眯眼看着远方,开口说道。

只是话音刚落,忽然他的眉头挑了挑,自言自语道:“这下有点意思了。”

有人自峡谷深处走来,一步千里。

那是一位貌不惊人的中年樵夫,背负一把破旧的斧头,上面雕刻着‘烂柯’二字。

那人来到了峡谷之中,没有去看一眼那些痛苦之中的南蛮力士,而是朝着某座山头拱了拱手,遥遥一礼。

山峰那头,那位盘膝而坐的老头看到这道身影,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平静。

但是峡谷之中的那些大乾骑兵却不平静了,隐隐从那位樵夫模样的汉子身上,感觉到了一阵滔天的压力。

战马嘶鸣的厉害,不安的踏动着马蹄。

在彼此之间,数百米之内,原本平静的地面,渐渐出现了裂痕。

那樵夫没有动,仅仅是站在那里,地面便裂开了。

更远处的地方,那些隐藏在巨石后面的弓箭手,神色难看的看着远处突然出现的中年樵夫,不知为何,原本万无一失的准心,却第一次在他身上失去了作用,再也无法瞄准那人身上任何一处位置,仿佛有一层迷雾笼罩在他身上。

粮草营中一片死寂,有人已经猜到了结果。

尤其是那些对修行之事颇为了解的大人物,脸色更是难看,只有他们才知道,眼前这番场景,到底意味着什么。

修行者炼精化气,炼气化神,讲究循序渐进,前者为大道根基,后者为分泾水岭。

那樵夫并未有任何动作,仅仅是站在那儿,便与天地仿佛化为了一体,呼吸之间,天地为之动容,山河为之开裂,这已经不是单纯境界上的碾压了,而是一种独特的势,或者说是域。

那位樵夫没有去看那些神色凝重无比的骑兵,更没有去管后面那些隐藏在巨石后的弓箭手,而是抬头看着远处峡谷处,开口说道:“我答应过一个人一件事,所以今日来到了这里,按说修行者不应该参与俗世战争之中,但欠下的人情,总该还是要还的,我想你们之中,也必然有一位修行者坐镇其中,所以还请不吝出手。”

大军之中,那座低调奢华的车厢里,那位老人神情变得有些怪异,苍老的脸庞上出现了两团不自然的红晕,眼中闪过一丝明亮之色,而后又渐渐熄灭了下来。

“虽不及造化境,但也仅仅是寸步之遥,甚至,以他如今的境界,比起寻常造化境,还要厉害几分。”

面对这位中年樵夫的叫阵,老人没有立刻走出来,而是对这身边那位书僮模样的少年说道。

“这是为何,老师你不是说,大境之间,虽是相差毫厘,却也寥以千里,为何他能以神通境,力压造化境?”那少年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开口问道。

老人抬头看着远方,眯眼说道:“三境九重天,不过是古人划分出的标准而已,并非唯一,就好比肉身境的武夫,一旦凝练出‘势’来,比足以碾压大部分造化境高人了,当然,不是说纯粹境界上的碾压,而是一旦陷入他所营造的‘势’中,任你神通万千,也难以施展半分出来,同样,凝练出‘域’的高人,也足以抵抗一般的造化境高人,因为这样的人向来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就好比眼前之人。”

少年听得一知半解,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而后问了很关键的问题,道:“那老师打得过他吗?”

老人闻言摇头淡笑一声,说道:“打得过也要打,打不过也要打。”

少年不明白其中的关窍,但一把岁数如他,又如何不明白呢?

为何区区一个粮草营,会引得对方如此郑重对待,甚至不惜派来了修炼出领域的强者来?

仅仅是因为这是神武营的粮草营?

老人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心中默默念道:“都是因为你啊。”

下一刻,他缓缓闭上眼睛。

脸上所有神情全部收敛,化作一片平静。

他双臂微微抬起,手指在膝间缓缓弹起,像是弹琴。

但他膝间没有琴,更没有琴弦。

但又丝丝袅袅的剑吟声响起。

似琴似瑟。

一道青光自马车里飞逝而出,出现在峡谷上空。

老人伸手轻轻一拨,如拨琴弦。

便有一道惊人剑气落下。

宫。

商。

角。

徵。

羽。

足足五道琴声响起,五道恢弘剑气如垂天之幕,从天而降,化作光柱笼罩在那樵夫身边。

那中年樵夫自始至终都没有动弹,静立原地,抬头看天,神色平静,当那五道剑气落下的刹那,他的脸上才露出一抹满意的神色,开口说道:“好剑。”

车厢之中,老人眉头微皱,闭眼在膝间临摹些什么。

便在这时,一柄锈蚀的斧头自那人身后飞起。

高高抡起,然后重重落下。

砰的一声脆响。

剑气起龙卷,五道垂天之气,如五道巨大的龙卷,席卷而来,朝着中间那位中年樵夫镇压而至。

那樵夫脸色平静,只是看到那五道剑气汇聚而来的刹那,眼中才露出一抹微冷之意。

他伸手握住那把名为‘烂柯’的斧头,像是砍柴,又像是在打铁,低头做出一个普通的动作。

只是再普通的动作,在他手中,却仿佛变成最具神圣意味的事情。

他周围的天空,顿时变得鲜红一片,如同燃烧着的火炉。

这就是他的域。

·······

·······

噗的一声。

老人脸色苍白,胸襟前全部是吐血的血水。

他身子摇摇欲坠,险些跌倒。

身边的少年似乎被他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撼到了,怔神片刻,陡然惊醒过来,急忙扶起老人,下意识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老人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少年,神色凝重而认真的说道:“你要记住,作为帝王家的子女,便是泰山崩于前,也要做到色不变。”

就算这样,他还没有忘记自己作为老师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