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雷音寺,这世上流传着诸多说法,有说是昔日佛陀正道的地方,留有无上道果,亦有说是佛门真正的藏经之处,内蕴稀世宝法,诸般玄妙,神秘莫测,总之众说纷纭,但就算作为佛门执牛耳者的菩萨观,也未曾拿出真正的证据,来证明这座传说中的寺庙是否存在,就像许多从上古流传至今的传说,到底真相如何,根本无人知晓。

然而对于陈丹青来说,却根本没有这样的疑惑。

因为传说中的那座雷音寺,此刻还安然的在他那布袋空间之中,比起眼前这座残破的土庙来,不知要巍峨庄严多少,尤其那块横匾上书写的‘雷音寺’三个滚金大字,更显大气,那才是真正的佛门圣地,肃穆无比,与眼前相比,高下立判,由不得陈丹青怀疑,难道就连当初的杜老头,也曾看走了眼?

只是老龙曾警告过他,布袋空间关系甚大,不能轻易暴露出去,除了念奴和老龙,旁人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再说,陈丹青也无法将那座佛殿搬出来证明什么。

陆放翁见他怔怔出神,以为是被这雷音寺的名头所震慑到了,不过想来也是,换做是谁,听到这传说中的名字,都要为之震撼,传说中神秘无比,堪称佛门圣地的殿宇,却沦落成眼前这般破败凄惨的模样,的确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不用怀疑,这块残破的碑文,便是最好的证明。”陆放翁将那块倒在一旁的石碑扶正,身手擦拭去上面的尘埃,轻声说道。

残碑上的文字晦涩难懂,字迹更是模糊,哪怕是陈丹青也要消耗极大的心神,才能勉强看清一二。

上面记载着一段古老的经文,两幅残损的道图。

或许时间太久,亦或是无数年的风吹日晒,那经文变得残缺无比,根本分辨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来,更不用能够读懂,只是隐约可以看到大道雷音这样的字眼,反倒是那两幅道图,时隔多年却依旧清晰如旧,待到陆放翁擦去上面的尘埃,露出原本的样子来,其中一幅是万人顶礼朝拜的画面,另一幅则是一个菩提树下悟道的画面,陈丹青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整个心神都深陷其中,有种随着众人顶礼膜拜的冲动,尤其是看到后面一幅图,更是心中生出无尽的禅意来,仿佛要坐地成佛,这太诡异了,仅仅是两幅碑刻,却内含道韵,神异无比,若非陈丹青心有准备,恐怕一下子就要深陷其中了。

“果然了不得。”陈丹青神色凛然说道。

虽然没有从其中感觉到任何危机,但他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修行者来说才是最大的危机,一个人若能悄无声息的操控你的神魂,那便意味着举手抬足间可以操纵你的生死,甚至比生死还要严重,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迷失神魂之后,你会变成怎样的怪物。

所以当初游方道人曾郑重交代过,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与人神魂斗法,胜则胜矣,一旦落败,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这块碑铭本身恐怕就是一尊厉害的法器了,可惜已经残损多年,道韵不足,若不然也不会扔在这里无人问津了。“

陈丹青喃喃说道,他身上有羽仙笔、落砚池这样的法器,更是有老龙的圣衍之兵在,所以对这样的法器不甚心动,但对于寻常修行者来说,拿去炼祭一番,却也不失为一件厉害的法宝。

“看来你了解的真多,不错,这座碑铭的确大有来头,乃是当年佛陀镇压猴头时,矗立在五指山头的神碑,可惜时过境迁,早已不复当年神异。”陆放翁轻声说道。

听到这样的话,陈丹青亦是微微一愣,忽然间有种迷茫的感觉,不明白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竟然连传说中镇压五指山头的碑文都出现了,在联想到不远处山魁的身份,这座佛庙的来历便呼之欲出了。

难道眼前才是真正的雷音寺?

那布袋空间里的佛门,难道是假的?

想不明白,索性不去多想。

陈丹青摇了摇头,问道:“所以你想怎么办?若只凭这座残碑,便想战胜那些人?”

陆放翁没有说话,而是走到那座残碑身边,低头看着那座残碑。

深深的看着。

残碑忽然间缩小了无数倍。

这画面极其神奇,或者说诡异。

然后他伸手。

一把将那残碑握在手心里。

然后惊变突起。

一道璀璨耀眼的白光,从那残碑之上骤然升起。

瞬间照亮整个寺庙,将周围的黑暗驱逐干净。

看着这样的画面,陆放翁的脸色变得生动起来。

“关于这座碑,我查遍了所有古籍,才找了一丝半点的线索,我也曾问过那位老前辈,得到的结论却是有人故意毁去这块碑,将过往埋藏在岁月之中,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修复它的办法。”

那残碑上的光芒瞬间照亮他的脸庞,虽然带着沧桑之色,却还是那样的平静。

“本该随历史一同湮灭在岁月长河里的存在,却侥幸躲过了那一劫,或许这就是命运。”

“我知道你们修行者最不信的就是命运,所谓命是弱者借口,运是强者谦辞,但在天道之下,谁又不是弱者?”

“强大如同神庙那群人,却也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苟活于世,就算他们背后的那尊神灵,又何尝不是在争命?”

陆放翁说完这句话,忽然沉默下来,然后又剧烈咳嗽起来,他的咳声回荡在整个破庙之中,清晰可听。

“我也不知道我在争些什么,是想看看她到底有没有活着,还是想着人生若只如初见?”

“我只是一介读书人,从来都是,古圣人说过,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读了半辈子圣贤书,却是连家都没立下,委实有些落魄,可就算被人指着鼻子骂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也不曾有多委屈过,只是当看到自己心疼的女子,要为自己赴死的时候,才觉得有多憋屈,立身立命立家,立言立功立德,立再多又有何用?我陆放翁这辈子不念苍生不信鬼神,唯独心中放不下那个女子,有愧于她。”

“若是连自己心疼的女子都救不下,这书不读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