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青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发出“咔嚓”声,身体近乎变形,遭遇了难以想象的重创,巨大的能量充斥在整个天地之间,仿佛是世界末日的到来,偌大桃源空间顷刻间彻底崩溃,雷劫之下,天地近乎湮灭,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巨大的痛楚侵蚀着他的神魂,思维在那一瞬间都已经停滞运转,求生的本能让他不愿意就此放弃,就算明知道老道士或许已经陨落在雷劫之下,但他还是想要见最后一眼,他出身孤苦,无父无母,老道士待他如亲生子嗣,他不愿意看着老人就这样黯然离世,可这又能如何,就算是孔家家主那样的存在,一缕神识化身在此,也瞬间被击溃,以他初入神通的境界,在雷劫之下,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仅仅是一道余波,便让他险死还生,若不是关键时刻,丹田气海里骤然飞出的那一抹金色,或许他早已陨落其中了,纵使如此,少年也彻底处在了半昏迷半清醒中,昏昏沉沉,不知所踪。

桃源空间彻底被毁去后,显出原本的样子来,茫茫一片的山脉之间,蜿蜒着一条巨大的河流,左右茂林丛生,是一片原始的森林,放眼望去,百里方圆里不见丝毫人烟。

陈丹青不知如何落入了这条河流之中,又是如何随波逐流沉浮而下,卷到了这里,好在河水并不算急湍,也并无多少礁石暗桩,直到少年醒来的时候,也没有遇到太大的危险。

时隔两日,陈丹青终于悠悠转醒,听着耳畔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少年却依旧躺在水上,没有动弹,双眼无神的看着天空,仿佛丢失了灵魂。

便在这时,早已湿透了衣襟里,骤然动了动,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兽从里面钻了出来,浑身毛发洁白如雪,头顶长着一只小包,仿佛要生出角来,它探出脑袋,疑惑的看了一眼陈丹青,见他没有反应,然后一头扎进了水里,扑哧扑哧的游了出去,嘴里摇着陈丹青的衣袖,吃力的将他往岸边拖去。

原来这一路之上,并非没有遇到危险,而是在他昏迷的时候,每每能够逢凶化吉,都是因为这只小兽的存在。

毫无疑问,这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兽,正是当初从药市里得到的那只古麒麟兽,几个月来,它已经长出一生洁白的毛发来,尤其是头顶之上,渐露峥嵘之相,看上去甚是不凡,更加让人费解的是,以陈丹青肉身大成的体魄,在那场虚空爆炸中,都险些身死道消,然而这只名为“琉璃”的小兽,却能完好无损,甚至连一丝毛发都没掉落,这便让人有些费解了,不过也没有人会发现这些,此刻陈丹青虽然已经醒来,却躺在水面上纹丝不动,任由这只小兽拖曳着漂流,他浑身骨骼错乱,不知道折断了多少处地方,只觉得浑身使不出任何力气来,甚至连呼吸都感觉到疼痛,但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而重要的是,他此刻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感觉曾经拥有一切,转眼却都消散不见,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让他有些迷茫而不知所措。

蒲家,孔家,杨家,太上教,神符道,阴阳学宫.......往事种种,过眼云烟,在他脑海中走马观花而过,短短一年,他从一个普通的饶城少年,摇身变成了堂堂神符道的弟子,这其中的变化,岂只能用天差地别来形容,但也只是短短一瞬,这一切都烟消云散,化作往事尘埃,不复存在,他不知该何去何从,心中依稀记得老道士临别前的嘱托,天南王家?当真要去投靠他了吗?就像游方道人自己担心的那样,一个少了掌教坐镇的神符道,少不得有心之人的觊觎,更何况自己有重宝在身,消息恐怕早已传遍了天下,得罪了两大家族,到时候那所谓的天南王家是否出面,还是两说,总之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少年的思绪缓缓从远处收回,目光落在胸前趴着的那只雪白小兽身上,目光闪过一丝温柔之色,轻声念道:“到头来,只剩下你还留在我身边了。”

‘琉璃’听到陈丹青喃喃自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掌心,颇为亲昵。

少年想要伸手去抱它,忽然触碰到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顿时煞白起来,半晌之后,缓缓吐了口气,无奈苦笑,看来能从里面捡回一条命来,已经是幸运的了,瞧这身伤势,没有个一年半载,怕是没法痊愈了。

他已经是这样了,可这雪白小兽还不离不弃,也算是逆境之中的唯一让人觉得欣慰的地方了。

也不知漂泊了多久的,等到河水彻底缓了下来以后,琉璃咬着他的衣袖,将他拖到了一处浅水的地方,少年咬牙挣扎着起身,顿时疼得他龇牙咧嘴,差点晕厥过去,好在他体质过人,这一路的调养下来,倒也能勉强动弹,只是除了找株枯木倚着,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至于去路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好在那小兽也算机灵,见陈丹青无法动弹,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咬着几颗鲜嫩的果子,看样子是从周围摘来,上面还沾着露水,陈丹青已经数日没有进食,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囫囵吞枣几口将鲜果下肚,顿时舌底生津,觉得平生吃过最美味的也莫过于此了,当然,或许也是因为他饥不择食罢了。

是夜,月明星稀,身在河畔丛林之中,听着虫鸣鸟叫之声入睡,对于陈丹青来说,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如今三月初春时节,天气有些湿寒难耐,可是少年却不敢在此生火,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他眼下的状态,莫说是那些云里雾里的大家世族,便是寻常土匪山贼,都能轻而易举的要了他的命,他约摸着以那两家的作风,估计没看到他尸身之前,是绝不会放过他的。

“孔家,杨家,迟早有一日,我要打上山门,亲自找你们要个说法的。”

陈丹青暗暗发誓,纵使是面对这样的大家世族,他依旧没有丝毫灰心,都说莫欺少年穷,他有天大的际遇在身,连眼下这样的浩劫都能躲过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日后自有寻仇的机会,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游方道人待他如弟子,却死在了那些人手中,如此大仇,等同杀父之仇,岂有轻易放过的道理,只是眼下他实力弱小,和那些大家世族作对,无异是以卵击石,只能选择隐忍避退,这是无奈,也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