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词上写得很清楚,灵矿在山的背面,一块大石头的东南方向。
玉山山域太小,就只有外事堂后山有一块醒目的大石头。众人于是跟着石苇绕山而行,沿途又跟来许多闲人。
巨石位于两座矮山包夹的沟谷中,距离外事堂所在的山峰不足五里,离那片树林也不过十余里。石苇背对着石头的方向,拿出尺子亲手丈量,向东南走了五丈五尺,就地画了一个圈儿。
“好啦,就是这里!”石苇挥挥手。
外事堂的弟子齐声应诺,抄起工具冲了上去。
此时,两侧的矮山上已经围了一百多个闲人,各堂口的都有。然而,他们不但没有帮忙的意思,反而相互交头接耳,大声说笑,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石苇轻蔑地扫过四周,他觉得玉山门真是个龌龊的地方。在这里,几乎看不到同门情谊,有的只是勾心斗角,相互利用算计,倘若在棠溪世家,这样的人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咦?是不是族中弟子也有争斗,只是我不知道而已?”石苇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继而深以为然。他的后院儿就是如此,几个媳妇儿看着和睦,其实也时常红脸的。
石苇低头沉思,赵权和张茂也在想着各自的事情。
赵权的想法很简单,石苇既是张茂一党,有事情就不能帮。在决定袖手旁观后,赵权又突然发现,自己没有落井下石的年头,他于是沾沾自喜,大感自己为人正派。
张茂则在左右权衡。以他的气量,绝无法容忍石苇强于自己,但另一方面,还要担心被赵权一伙看笑话。苦苦挣扎后,张茂终于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一声令下,旁观的戒律堂弟子纷纷跳入深谷,帮着忙活起来。
“多谢张师兄相助,日后自当回报。”石苇拱拱手,笑着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
张茂突然觉悟了。石苇手下只有二十名弟子,掌钱不掌权,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今日人情做下,倘若真有灵矿,来日戒律堂的手头势必宽绰不少。想到这里,张茂招过一名弟子,命他回去叫人。
不一会儿,戒律堂的弟子尽数赶来。人多力量大,沟谷中很快挖出一个大洞,有不少人已经深入地下,继续挖掘。
“灵石!是灵石!好多木属性的灵石!”沟谷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
众人立即乱成一团,全都凑到洞口。却见一名外事堂弟子艰难地爬出来,一手抓着一块翠绿色的灵石,满是黑泥和冰碴的脸上笑意未去。
就在此时,一道白光从山的另一边闪出,转眼落在洞口边,却是程仓。
“石贤侄辛苦了,我玉山门复兴有望了!”程仓对石苇报以微笑,满意地点点头。
“启禀宗主,地下百丈处发现一个天然的坑道,向北行约三里,岩壁两侧都是密密麻麻的灵石!坑套太深,储量不明,但依弟子看,日产灵石两三千块不成问题。”那弟子抢过几步,手托着灵石送到程仓面前。
“宗门之中,木属性灵根的不少,正好合用...”程仓接过灵石,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厉声喝道:“发现矿脉一事,必须严守秘密,若有只言片语传出,必严惩不贷!”
“不传出去才怪!”石苇暗自腹诽。
-----从那天开始,玉山门的真正步入了正轨。
矿坑经过修缮加固,正是开采,日产灵石两千多块。程仓亲自在矿坑前坐镇了一月之久,将所有产出的灵石揣进自己的乾坤袋,这才心满意足地闭关去了。
直到第二个月,众弟子的月例才发下来。与此同时,报名充当矿工的弟子拍成了长龙,外事堂人满为患,应接不暇。外事堂每日入库的灵石规定为两千五百块,其余的都被石苇截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与此同时,以赵权为首的洪武堂,与以张茂为首的戒律堂,将争斗的焦点放在灵石矿脉上。
首先是为争夺矿工的名额结下仇怨。
由于矿坑狭小,外事堂每次招募的矿工只有五十人,每人每日采集灵石五十块,每十日轮换一次,酬劳是灵石五块。因此每到轮换时,所有的弟子都早早赶来排队。不想有一次,张茂手下的弟子插队,被赵权手下的弟子打伤,两方就在外事堂的门楼前大打出手,最后竟打死一人,打伤七人。火并在即,最终惹得程仓半道出关,这才弹压下去。
然后是在矿坑中发现小偷。一名宏丹堂的弟子在矿坑中采矿,出来时却被发现口袋中夹带了十块灵石。那名弟子连忙喊冤,指认一名洪武堂的弟子陷害,那个洪武堂弟子又说看见夹带灵石者与一个戒律堂弟子私相授受。于是,三个堂口打起了罗圈儿架,这次虽没有动手,彼此的关系却更加恶化。
玉山门当真是个龌龊的地方。自从发现灵石矿脉后,几个堂口间摩擦不断,耍阴招、使绊子,无所不用其极,只有外事堂未牵涉其中。
石苇严禁外事堂弟子充当矿工,而是用截留下来的灵石给他们发饷,每人每月五十灵石,用钱凝成铁板一块。但石苇仍不放心,便留下“小曼”和几个老实的女弟子打理事务,自己则以“不能坐吃山空”为借口,将十几个男弟子全部带去公共坊市,远离纷争。
石苇越来越讨厌张茂和赵权,觉得人一旦有了权力,小人的本性便会暴露无遗。殊不知,玉山门发生的事情,在他处也在每天上演,甚至可以说,玉山门就是整个修仙界的缩影。俗话说人老成精,修仙者活得太久,见过的世面也多,很多时候,他们的心胸气量反不及单纯蠢笨的凡人。
石苇从来都不喜欢修仙者,认为包括自己在内,修仙界没有一个好人。这个观点无比正确,但石苇明知这一点,还随波逐流,有时甚至与他们同流合污,放任门中内斗就是一例。很多遭遇会令人改变,而只用“身不由己”来解释,不免显得绵软无力,难以服人。石苇的血勇和正义只为家人绽放,当真略显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