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石苇等人全速逃向海边,程仓已经带着其余的修士在做起航前的准备。
修仙者远行方便,食物、饮水、一应所需都可以用乾坤袋装载。但穿越洪浪洋需要三十余年的时间,一应物品都要反复清点,因此,海边堆积了山一般的木桶,逐个分装储存。
这样忙活到傍晚,众人方才登船,三艘龙镶大船载着一千余名修士,匆匆离开了背神州,驶入浊浪滔天的洪浪洋。
巨大的轰响从后方传来,岸边火光冲天,不时传来灵气的殉爆。
“看,那是宏丹殿方向!”赵权指着岸边叫道。
“恐怕此时,千窟山早被攻陷!”程仓重重叹了一口气。
“听说连御力武者都悬赏三百灵石,与银安店交通的凡人也值五块灵石,千窟山恐怕早没了活口。”张茂叹道。
船上的修士们纷纷觉得庆幸,就在背神州毁灭之前,他们踏上了逃离这里的船。虽然尚有几十年的海路要走,期中艰险可想而知,但与仍在岸上的修士们相比,他们已是相当幸福了。眼前数百里的波涛,便将天堂与地狱分隔开来。
当修士们适应了夜空中的强光,才发现荀州府附近的港口也起了大火。飞窜的火舌间,一艘艘宏镶大船缓缓沉默,有些船只勉强行出港湾,却被飞射而来的灵光击中,或直接轰碎,或炸成两截。许多模糊的人影从船中跌入海中,似在绝望的惨叫。
就在此时,船队左边百里处的巨浪一散而开,月光下,数百头巨大的海怪从水下窜出,继而化作各色遁光向荀州府方向而去。
船中的修士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这才意识到,原来海中也不平静,海王们的援军还在不断赶来。
“熄灭所有灯火,全速前进!”赵权急忙冲到船尾,向下方驱船的弟子喊道。
“哼,胆小如鼠,媚上欺下,这小子还真不是个东西!”张茂倒很淡定,撇了撇嘴,又与石苇探讨起勾心斗角的事儿。
“如此小人贴在宗主身边,纵是嫡系,也要祸及宗门的!”石苇也义愤填膺,浑然不知自己和张茂也都不是什么君子。
“为宗门大计,我们不如...”张茂并指如刀,狠狠做出个“斩”的手势。
“只是他最近立功不少,宗主也正在用人之际,轻举妄动似有不妥啊!”石苇若有所思地说道。
背神州大势已定,将来必定财源滚滚,石苇心情极好,也乐于与张茂凑趣。
“要我看,宗主可能还存着另一个心思,那就是平衡之术。”张茂压低了声音说道。
“平衡之术?”石苇似懂非懂。
“所有的上位者都一个样儿,底下人斗得越厉害,他的地位就越安稳。就拿我们这群人来说吧,玉山堂的嫡系以张茂为首,千窟山的新锐以我二人为首,将来到了潜龙州,这两派必然明争暗斗,势同水火。宗主冷眼旁观,左右周旋,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张茂阴阴地笑道。
石苇暗自苦笑。这么一个新组建的小宗门,不似如何立足壮大,却忙着搞这些龌龊的勾当,当着可悲。
但抛开这些俗人不论,石苇又觉得现在的生活无比惬意。海路还要走上许久,这段时间,足以让他修身养性,顺便想想与银安店有关的事情。
-------------------------------广阔无垠的洪浪洋,巨浪连着巨浪,直到天的尽头。在巨浪面前,就连宏镶大船也显得渺小不堪,如一片树叶,随时可能沉没。
虽然逃出背神州,险险保全了性命,但等待石苇等人的,却是无边的孤寂和单调的生活,除石苇外,其他人都难以忍受巨浪引发的强烈颠簸,令人发疯。幸好,修仙者的生命要长于凡人,打坐修炼也是家常便饭,因此虽然发疯,却还没有绝望,大家同舟共济,总能找到一些寄托。
整整三十二年过去,漫长的旅途终于到了尽头。漂泊了这么久,两艘宏镶大船终于接近了潜龙州的陆地。这段时间,石苇几乎断绝了与家中的联系,棠溪世家和秋雨城早湮没于视线之外,远离了繁华,倒也自在许多。
当年自向神州出发,起锚时便是三艘宏镶大船,程仓为稳妥起见,还用特制的乾坤袋装载五艘备用。但他仍然低估了洪浪洋的威力,二十年后,已经有四艘船只毁于飓风,又过五年,另外两艘船遭遇海怪袭击,相继沉没。残存的两艘船支离破碎,虽是都有倾覆的危险,出发时弟子的人数有一千五百多人,如今也锐减到五百多人。
修仙者并不害怕天灾。飓风来时最多毁坏船只,他们可以御器飞远,并不会送掉性命。但海怪就不一样了,它们是成了精的妖物,有些既能畅游大海,也可以在天空飞翔,灵智不高,却实力强横,极难对付。
五年前,船队便遇到了两只柱蛇怪,他们皆有炼精高阶修为,程仓不是对手,只好下令逃走。而那两只海怪却认准了死理,紧盯住一只船不放,最终将船上的修士尽数杀死,才洋洋得意地走了。
事后统计伤亡,竟然死掉御剑修士十七人,御气修士四百余人。御气修士也就罢了,那些御剑修士全都是玉山堂的嫡系,程仓的命根子。
这件事是石苇阴谋策划的。
启程以来,玉山堂和千窟山两派的修士就开始明争暗斗,张茂和赵权上蹿下跳,争相在程仓面前表现,但千窟山的炼精修士只有十一人,玉山堂则有近三十人,双方实力悬殊,石苇也频频跟着吃瘪。
石苇每日夹在中间,终于忍无可忍,便在趁夜在玉山堂弟子乘坐的那艘船上留下记号,然后发火符给柱蛇王拔力,让他从速办理。待船队进入柱蛇族领海后,拔力的两名手下便化身海怪,替石苇搞起了平衡。
经此一事,两派实力大抵相等,程仓也只好做起了和事老,不再偏袒自己的嫡系。
一群残兵败将登上潜龙州的土地,个个大声欢呼,三十余年的艰辛凄惨自不待言,而前方,却并非他们想象的清平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