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经失去过吗？

对于任何人，这个答案都是肯定的。

那么，你失去了什么？

一件衣服？一块糕点？显赫的地位？出众的名望？或是你的全部财产...你还可能失去姣好的容颜，失去青春的活力，你会感到不快乐，但是，这些真的重要吗？

当年乌桓山下的诀别，石苇事先昏厥过去，因此逃过了最难捱的时光，这样是好是坏，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李长风的别院，王秋子的异状也曾让石苇以头抢地，痛苦万分，但那只是修为进阶前的假象罢了，典型的虚惊一场。

而今日，所有的一切就发生在石苇面前，这是他亲身经历的，无法逃避，也捕捉不到哪怕一丁点儿的侥幸。石苇企图用杀人来逃避，然而寡不敌众，那些怪物的强大，让他深感自己的脆弱，进而陷入了无尽的悲哀中。

石苇选择了落荒而逃，他没有使用森林之翼，而是直接逃回了百梦园，他的内心羞愧难当，却鼓胀着强烈的渴望，他希望和小雨死在一起。

诺湖的水就是石苇的心情，狂风呼啸，白浪滔天，远处的岛屿似一片海中飘摇的树叶，上下沉浮着。石苇掀起巨浪急速向岛屿冲去，栖近岸边时，见到那株巨大的噬蛇草还泡在水中，滔天的巨浪显然把它吓坏了，八条藤蔓拼命的划水，两只“手臂”还死死钳着五步化蛇的残尸。见到石苇，那怪物立即将两只藤蔓拧在一处，上下摆动，像极了抱拳打躬，磕头求饶。石苇没心思理会它，头也不回地直冲上岸。

凝华之泉边，小雨静静的躺着，她似乎仍有呼吸，却双目紧闭，小半截身子被雾气遮住，红棉和红药堆坐在一旁，低头默默垂泪。很显然，这口灵泉可以提纯法力，淬炼万物，却不能救人性命。小雨中剑的部位皆是要害，第一剑戳穿了丹田，毁去元神之海，第二剑插入胸口，搅碎了心脉，陆秦端是毒辣，灵根、凡躯，一个也没放过。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说的是假话...”石苇一个跟头摔进浓雾里，片刻后又连滚带爬地露出头来，紧紧抱住小雨的身体，声嘶力竭地喊着。

她还是那么美，月牙儿般弯弯的眼睛，乌黑的秀发，脸上虽然已没了血色，但却是那样的白，脸蛋儿圆圆的，鼻子和嘴唇也是那样精致。刚才还没注意到，她今天穿的是火红色的罗裙，这样一来，那些骇人的伤口也看不出来了，如果视线再模糊一点，她必然还是那样完美。十五岁，多好的年纪啊，她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爱使性子、耍聪明的小女孩了，记得昨天，她还是那样明艳动人，笑得就像灿烂的阳光，只是可惜了那么多的光阴...“如果回到一个时辰之前该多好，我想说，你一直在我心里，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舍命陪你...”他低垂着脸，口中喃喃地说。

没有奇迹发生，死了就是死了，至少石苇是这样认为的。

石苇的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他甚至在想，如果死去的是自己该有多好，说不定现在他就躺在小雨怀中，听她的泪水滴在脸上。突然，他的精神有些恍惚，仿佛小雨的胸口在微微起伏，尚有呼吸。石苇惊喜的吼了一声，从乾坤袋中拽出灵虚化伤酒，掰开双唇往里灌。酒液哗啦啦的流淌，却送不到小雨口中，那起伏的胸口只是被托着怂了怂，此后在没有什么动静，石苇的热情只残存了片刻就烟消云散，消失在无尽的空虚中，心情再一次跌入了谷底。

一切都结束了吗？或许又是另一个开始？但过往的种种已生就了毒刺，缠绕搅动在心间，时刻侵染着彻骨的疼痛...“不！！！”

石苇双眼通红，面色颓然，却不甘的怒吼着。随后，他将头转过来，盯住远处的湖面，那里正有一片黑影缓缓逼近。

诺湖之上，狂暴的风浪依旧。

“陆师兄，这里如此怪异，不像是在乌云谷内。”刘仁惊慌地向远处张望，又低头扫视水中潜游的谷妖和谷魂。

御剑飞行了大半个时辰，他们仍然没有脱离这片水域，远方明明有一座岛屿，距离却是那样遥远。

“莫非这小子真的使用了传送法阵？可是阵眼在哪呢？”谢园也满肚子疑惑，看天气和太阳的方位，这里绝对不是乌云谷，更重要的是，刚才他们是从水中钻出来的，寻遍附近水域也没有找到传送阵的阵眼，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脚下的水域狂暴之极，数十丈高的巨浪一个接着一个，那些不能飞行的谷魂和谷妖被卷得七零八落，幸好它们有阵法赋予的护身光罩，否则早该被淹没了。

“看那里！”陆秦的眼睛突然高高鼓起，颤抖着指向岛屿的边缘。

在那片水域中，曾经林中不可一世的噬蛇草正在拼命挥动着八条藤蔓，垂死挣扎着，它的身躯依旧巨大无比，但在巨浪迭起的水面，却显得那样脆弱和渺小，它显然是被吓坏了，动辄剧烈扭动，躲避如山的浪头，却仍旧死死抓住五步化蛇的残尸。

“别在那里碍眼，给我滚上来！”

一声怒吼从岛屿上传来，陆秦等人听得出，那发出声音的正是石苇。水面突然躁动起来，两股高达百丈的巨浪陡然形成，从两侧裹住噬蛇草，将它推向岸边。

“快上岸！上了岸就不用怕石苇了！”

陆秦大喝一声，催动法决，当先冲向岛屿，刘仁和谢园也各持法盘，指挥谷妖和谷魂加快速度，借着巨浪的余波游向岸边。三名御剑修士，一大帮喽啰打手，竟然害怕一名御气修士，说出来的确有些丢人，但这里的环境陌生而危险，石苇表现出的实力令他们心惊肉跳，不得不谨慎小心。

终于登上陆地，陆秦等人放下心来。不远处，石苇正抱着棠溪春雨的尸体，怒视过来，红儿和翠儿两个叛徒手持灵剑严阵以待。他们唯一有点忌惮的噬蛇草横在岸边的大石头旁，像一截朽烂的破木头，剩余的人修为低下，不足为患。

“哈哈哈哈...石苇，你想怎么死，陆某都成全你。”

陆秦的信心一下子回到身体，对着远处的浓雾狂笑，他身后的谷妖和谷魂也陆续出水，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