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更时分,大军开拔。
夏日天黑得晚,夕阳仍挂在西北,天边通红一片,更衬托了眼前的黑暗,前锋三千余人已在河边严阵以待。
今天的偷袭只是疑兵之计,五国联盟的高层本就没指望这些平民出身的兵士能够斩将夺城,他们的存在,不过是为蒙骗敌人,配合主力部队的突袭罢了。
为了这次突袭,五国联盟可谓大费周章。他们先陈重兵于下游百里的渡口,摆出决战的架势,吸引泸阳国军队的主力。然后调集精兵十万,分作五队,从上游迂回渡河,直奔大城衡阴。据细作回报,为一举击垮五国联盟,泸阳国调动了附近区域的所有兵力,衡阴城内只有两万守军,而卡住衡水渡口的大营中还留有一万多人。衡阴距离渡口六十余里,本可互为犄角,但而有了这些疑兵,渡口的军队便不敢出兵驰援,从而导致衡阴城病例空虚,几乎变成一座孤城。在这种情况下,十万奇兵有望一战建功,就此打开通往泸阳国腹地的大门。
石苇缩着脑袋,静静泡在水里,小雨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偶尔环顾一下周围密密匝匝的人群。衡水流到这里,原本两三里宽的河面陡然变成了五六里,河水渐趋平缓,再过十余里,河道顺高原而下,又变得奔涌咆哮,凶悍异常,因此,这里是天然的渡口,最适合泅渡。
上面的命令是渡水袭营,却没有统一的军令调度,显然是将这些新兵当做了一次性使用的死士。因此,大胡子将军只将执法队遣到岸边截杀逃兵,便再不管了。连年征战,河边早没了舟楫,好在士卒大多是衡水国人,自小生长在水边,谙熟水性,渡过这样的浅水不成问题。但即便如此,什长们还是带领大家砍了树枝编成草筏,以便节省体力。
到达对岸便要立即袭营,但对方有一万多人,又依托地势建起很多箭楼,易守难攻。没有盔甲、没有弓箭,连武器也是粗制滥造的,每个人都对自己的炮灰身份心知肚明。但向前是死,逃跑也是死,为了那一丝生的希望,大家只好在砍伐树木时削了一些大块的木板,穿上绳子做成盾牌,聊作慰藉。
二更时分,下游突然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河道,远远的传来模糊不清的喊杀声,看来,泸阳国与五国联盟的主力已经杀作一团,突袭的计划到此成功了一半。与此同时,对岸渡口的箭楼上亮起了无数灯火,人喊马嘶之声不绝于耳,守卫渡口的泸阳国军队显然被远方的战况惊呆了,开始慌乱起来。
“渡水!”大胡子将军见状一挥手,数十名执法队士兵急忙到河边传令,不一会儿,河中人头攒动,一只只草筏陆续离开河岸,在黑暗中悄悄摸向对岸。
“嗖...嗖...”两支冷箭从夜风中穿出,直向草筏而来。石苇身前水波微微荡起,一支狼牙剑就如撞在棉花上,无声无息的滑落。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声惨叫,石苇斜侧的一名士卒被射穿了胸膛,箭锋带着血水喷洒出去,人也颓然倒下,栽进河中。
石苇一愣,才发现自己所在的草筏已经接近岸边,他现在五感远超过常人,已能听到对面箭楼上杂乱的脚步和弓弦绷紧的声音。下一刻,如雨的箭矢扑面而来,裹挟着破空的尖啸,接连有人中箭落水,惨叫声不绝于耳。草筏上的士卒齐齐撑起木板做的盾牌,尽量府下身体,拼命撑篙靠岸,尽管如此,能活着踏上沙地的人也不足七成。
草筏距离岸边还有数丈远,石苇突然惊叫一声,斜身栽入水中,将身边的小雨也带了下去。河水颇深,轻松末过头顶,石苇睁开眼,见小雨还在身边兀自扭动,王扒皮正在他们脚底游弋,兴奋地追咬着一条怪鱼。
“你怎么不上去帮忙?”小雨奋力挣脱石苇的手,赶紧招出一个淡红色的护罩,这才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他们打他们的,我们趁乱混过去就是了。”石苇不以为然。
“你看!”小雨白了石苇一眼,指了指上方。
石苇顺势望去,密密麻麻的草筏从头顶划过,空隙中映出斑驳的火光,河岸上的箭楼已经被照的通亮,箭手们张弓搭箭,不断收割着人命。左侧靠前的一个箭楼中,不时有一道黄光射出,向上冲到一定高度再垂直而下,凡被黄光笼罩的士卒,脚下的沙地都会凭空出现一个丈许宽的漩涡,整个人立时陷没进去。
“流沙术,又是修仙者!”石苇的心情糟到极点,他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无边的梦魇,走到哪里都能碰到修仙者。
“秋子出手动静太大,会引人注意,不如你我一同施法。”小雨急忙交代了一句,自己闭目念起了口诀。
这几天的拦路虎太多,石苇只能徒呼奈何,他摇头一叹,也施展起水龙术。
片刻后,一团嫣红的火焰从水中腾起,附近的河水迅速气化,形成浓厚的水雾。紧接着,一条一人多高的水柱冲天而起,其间隐约形成几个凸起,似是须子和钩爪,渐成一个模糊的龙形,直追火焰而去。火焰和水龙一前一后,同时冲向那个箭楼。到了箭楼前,火焰去势放缓,而水龙则猛冲向前,只听“啪啪啪”连响,水火交融,恰好在箭楼垛口前碰撞在一起,激烈的殉爆扩散开来,其威势之强,直将半个箭楼掀到空中。
“不好!”
一声怒喝从空中传来,紧接着,一个周身散发淡黄光晕的人影垂直摔在地上,溅起大股尘沙。
“两位道友请了,山水相逢,他日再见!”那人并不迟疑,撂下一句狠话,周身黄光一闪,直接钻入沙地里不见了。
与此同时,所有箭楼上的箭手似乎得到了什么命令,集体哑火,任由两千多残兵败将冲入大营。石苇和小雨趁机爬上一个草筏,也在后面跟进营去。